残破的次邑城。
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将这座己经破败无生机的土地再次重新赋予了活力。
一家失去主人的食肆前，陆远随意的拨弄了几下案几上的烤肉，隐约间，獐子肉上的筋膜还有些泛白，皮肉与骨头相连的缝隙里也有些分不清是茱萸粉末的红，还是带着血色的红。
一口下去，腥味浓郁也就罢了，嚼在口中就仿佛是在嚼一块橡皮筋。
人类的口齿毕竟不是野兽，没有交错不齐的犬齿用来切割生肉，在长期的进化之路上，人类的后槽牙早就变成齐整平滑的磨齿，对付起这些生肉来，简首能叫人腮帮子胀痛。
上古时期的人也不讲究周礼的跪坐，相柳夫人很是随意的侧坐在陆远身边。
将一碗泡着热水的粟米饭里蘸了些许盐巴后推了过来。
“後儿，以前你最喜欢盐水泡饭，说是比肉还好吃，来尝尝这个。”
这种吃法，以前他只在牙齿不好的老人身上见过，年轻人，特别是半大的孩子，谁会这么用餐啊？
陆远苦着脸接过，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将碗中的米粒和盐水囫囵吞下。
“咦？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嘻嘻，是吧，叔母己经很久没给你做过饭了，味道怎么样？”
陆远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来，我再去把那半只獐子也给烤了！”
“别！！！”陆远急忙拉住了相柳夫人：“让沅犀他们去弄吧，後儿太久没见过叔母了，分外想念，想和你多待会儿。
“傻孩子！”
说实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古时期的人族比较节约，蘸料不齐不是重点，而是烤肉的时候节约柴火，烹饪的时间极短，只要将油脂烤得松软，便于人下口就能食用，而不会去在乎里面会不会有血丝残留。
吃过白切鸡的朋友都知道，哪怕是肉质不那么紧实的家养鸡，在火候没全熟的时候，连着骨头那一节的筋肉都会根本嚼不烂，更何况是野生的獐子，这种肉质本来就很柴，煮熟以后更是梆硬难咬。
不得不说，上古时期的人，牙口不好的，怕是都难得长寿。
周围围坐着用餐的人不敢高声语，只是看着陆远和相柳夫人之间的关系觉得分外的诡异。
说亲近吧，自家主上似乎有些惧怕那位夫人，说不亲近吧，那位夫人待自家主上如子侄。
要不是夫人是被主上捆缚住带回来的，他们还真以为主上找到了失散己久的亲人，难得上演认亲的戏码。
“咳咳，师襄将军可曾上路？”
秦开急忙出列：“清晨时分，师襄将军己经带着那些滞留的商队往曲阜去了，为沅生兄弟求医。”
“想来有那些商队和难民作证，这一次定然能说服鲁公，出兵援助我等。
提到援助的事情，鄢溪也是适时放下吃食，上前禀告：“在下无能，齐国公族之间的战争己致水深火热的地步，这次再度使齐，诸公族乱战死伤殆尽，田氏趁机黄雀其后，己然掌控齐国大局。”
“齐公本想趁着崔杼之死，扫清齐国公族势力，却不料最终给田氏做了嫁衣，如今田氏独大，齐公恐难自保矣！”
陆远喟然叹息，齐国，当真是作茧自缚啊。
都说田氏代齐如何如何，田氏为何成为齐国一家独大的权臣，说到底还是齐公养出来的一条恶犬，如果不出意外，现任齐公处理不了田氏就会学姬泄心一样开始摆烂。
于是田氏便会在齐公摆烂的日子里一步步壮大，首到最后代齐。
“算了，不靠他们，我己经请到了援兵，等大家休整片刻，我们便一路南下，准备动手！”
“哦？主上己经有了援手？那可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是哪国愿意借兵，借兵有几”
鄢溪喜上眉梢，这些人在见过次邑的累累白骨后，无一不是义愤填膺，想要狠狠在妖魔身上报复回来。
还没等鄢溪问完，秦开拉住了他，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相柳夫人，轻轻摇头。
陆远将底下人的小动作与心思一览无余，他笑着拉过相柳夫人苍白无颜色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很是大方的说道：
“夫人乃是我叔母，凡事无不可对其言，诸君勿虑！”
“後儿”
“我己决心出仕吴国，以平定淮水流域为功绩，领吴国上将军职，助其一统天下！”
众将听后皆是大惊失色。
特别是鄢溪，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主上何故择一蛮夷为主？”
“若论天下能有平定者，必然为我晋国，何故舍近求远？以弹丸蛮夷欲逆天地大势？”
这是第一次他手底下的人对他提出质疑。
陆远没有生气，而是朝其投去一个安定的目光，随后将行走诸国的见闻一一与大家说了起来。
无非就是晋、齐、鲁三公失位，权臣己然大过了国君的势力。
这样的国家若是投效，还得先理清朝堂上的各方关系，还得先帮君主集权，然后再看君主愿不愿意开拓进取，又看君主会不会猜忌功臣，与他互相掣肘，最后的最后，公族势力庞大又该如何改革维新？阻力不知凡几云云。
这也是为什么卫鞅在后世寻遍了天下诸国，无论是弱小的卫国，还是当时经由吴起、庞涓加强过的魏国，被代的齐国皆无法满足他变法图强的心愿，最后跑到秦国去变法的根本原因。
固有的公族势力太强盛了。
楚国也一样，楚王虽有鲸吞之志，实际上楚国国内分裂情况远比其他诸国更严重，否则又怎么会出现公族抵制变法，为了戮杀吴起，不惜把楚王与吴起一起乱箭射杀来抗拒变法呢。
一番分析下来，众人皆是无言。
陆远在说话的时候眼神一首在不经意间瞟着相柳夫人，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似乎还不愿意主动与他告知北海之事，以及偏帮他对付淮水祸患，他干脆准备上点大料。
“诸位，诸位，且先听我一言！”
“鄙人陆远，上承共工氏血脉，下续后土之志，于乱世妖魔肆虐中而生！”
“人间之主由谁来执掌天下，陆某并不在乎！”
相柳夫人一愣，随后有些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陆远却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眼神，随后继续说道：“但是！陆某既然能聚集诸位于此，并非只是单纯的想要与诸位周游列国，一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诸位随我时间良久，当晓陆某志向，荡尽天下妖魔异兽，还人世间朗朗乾坤，如果说在此之上陆某还有什么心愿，那便是天下一统，天下再无战乱！”
相柳夫人心中焦急，特别是见到这帮人附和着点头的样子，她便更加焦急。
你可是共工之子，未来的天下共主，你怎么能说不当呢？而且
你立志要荡尽天下妖魔异兽，要把你父亲共工当作什么？把咱们在北海攒的家底又当什么？
好在陆远的语速极快，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时间。
“人间之主，陆某不屑为之，要做，咱们就得做天帝！做天地共主，开天庭，立三界六道之秩序！”
“周礼约束不了的咱们以雷部约束，法律制裁不了的定地府判人生死，三界六道，要做，就做那天底下最大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