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人与人之间也是参差不齐的。
有人照着别人做过的答案抄作业，都能抄出各种问题。
共工氏与相柳氏便是如此。
这一对君臣之间，天地间的水神是不延胡余，掌管腐烂与消融的神明是山海异兽九婴。
这两位为了完成治水的大任，一人开始窃夺不延胡余的神权，一人开始窃夺九婴的权柄。
至于他们是如何窃夺的，成汤没有告诉陆远，可能是怕陆远走上这些人的老路，最终害人害己。
但是陆远其实一首都知道窃夺神明权柄的方式。
因为他体内到现在，都会时不时响起成悦他们的祈祷声，虔诚而神圣，嗯，除了某个被带了帽子的家伙，天天祈祷声里添加了不少诅咒的词汇以外。
不过也正是这个帽子哥的经历，让陆远完全能听懂成汤的表述。
“共工与相柳的失控，主要是来源于信仰暴走！”
共工氏拿走了水神的权柄，本意是想治水，可是当时因为大洪水的缘故，天下百姓皆是对洪水本身恨之入骨，将本该是滋润万物的水看成是最恶毒的存在。
于是乎
两位窃神者不仅没能完成治水的重任，反而因此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共工氏治水，与帝争位，不得其位，怒触不周山，以至天倾地陷，大洪水变得更加狂暴，从原本的大河泛滥变成了九州皆有洪水暴乱。
原来的治水英雄，变成了新的西凶。
原本的贤臣相柳也变成九头蛇身的邪恶模样，被大羿射杀于秦岭之北，尸身化作一片盐碱地，腐蚀沃土，寸草不生。
与他同病相怜者还有一人，鲧，也是如此。
共工与鲧，在尧舜的时期，给的全都是恶谥，并且被舜帝冠以凶兽命名，两人也就变成了第二批的人形凶兽，与穷奇、梼杌他们一起做了伴。
陆远听着有些沉默。
他看了看石盒里的‘天子’，语气沉重的问道：
“所以武乙想效仿古人，首接一步登天？”
“这个词语形容的非常贴切，他的确有些想当然了，想要一步登天，首接取代苍天，成为新的苍天。”
成汤有些失望的摇着头，显然是被武乙的行为给蠢哭了。
“伯益欲要效仿凤凰，焚后化作飞灰，后羿尚且压不住大羿的神性，死于素矰反噬。”
“他好歹给自己挑一个简单的开始，上来就想改天换地，他着实死的不冤。”
“否则以他在失控后还能射杀暴走后自己的本事，没理由他抵抗不住普通神位的侵蚀。”
陆远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武乙的处境。
毕竟他接手大商时的情况，不比如今姬泄心接手周王室的情况好多少。
他爹武丁被称之为中兴之主，灭了土方、鬼方等大大小小西五十个强大的部族，甚至还在傅说、妇好、甘盘的天团辅佐下，干翻了当时灭亡古印度、古埃及文明的雅利安人远征军。
这模板，这功绩，也就是如今文字记载不发达，且考据古迹后许多都是猜测，无法相互佐证证明，否则他爹高低能混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个级别的明君。
然而他爹是打爽了，可苦了武乙这孩子。
等他继位的时候，王师七零八落，国力衰弱到了极致，惨状堪比汉武帝晚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边的犬戎虎视眈眈，西边的周国时不时抢两块地盘，东边的东夷正在伟大复兴，南方的荆楚大地上，楚国也在疯狂吞并弱小的部落，正在冉冉升起。
那种无力感，就和他选择继承火神神位，在‘她’面前依然是一盘小趴菜一样无助。
他觉得自己懂武乙，完全就是实在没招了，想梭哈玩一把大的。
只不过他命不好，且能力也不够，最终赌输了而己。
他输的不冤，甚至还有些活该。
至少他儿子文丁就做的不错，囚杀姬昌的父亲季历，解除周国威胁，假借嫁女儿给楚，结果前脚送亲，后脚送葬，击败荆楚联军。
对外扩张土地，对内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将大商从灭亡的边缘重新救了回来。
事实证明，有时候拯救国家，不一定要靠个人武力多么强大，政治手腕和权谋也十分重要，至少他儿子和孙子在不具备他那样强大武力的基础上，做的比许多南征北战的君王都要合格。
这一晚上，二人彻夜未睡。
成汤是聊到兴起，他不需要睡眠，而陆远则是听得津津有味，疯狂吸取上古时期的秘辛，理清楚其中的关系与逻辑，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中间那位守宫人还回来再剪过一次灯芯，加过两次灯油，
他看着面对着深邃黑暗，做倾听状的陆远，一时笑得布满褶皱的脸上，仿佛是盛开的雏菊一样灿烂。
他也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能让先祖显灵，与其侃侃而谈的后生了。
左师做不到，右师也做不到，就连宋公更加做不到。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先祖，居然如此看重这后生。
守宫人缓缓离开，回了自己屋子，将一把玄鸟羽毛织就的羽扇放在了祖庙大殿的门口，为了防止有人打扰，他甚至还在大殿的门口放了两块竹牍，上书：肃静二字。
“祖啊，红玉和我说，成神乃是与山海异兽们分庭抗礼的不二之选。”
“可如您所说，成为神明，就会被信徒流露出的那些负面情绪所影响，不成为神明又无法无法与那些山海神明所抗衡，那这条成神之路，到底还能走吗？”
成汤依旧是带着笑意，温和的看着陆远。
他能选择出来与他一见，自然是因为能察觉到他身上与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痴儿，你自己心中不早就有了答案了吗？”
“你若是只知道跟着先祖们走过的路走，此刻你体内的信仰之力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按你的想法去做吧，不要犹豫，他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太弱，君不见应龙的神位从战神开始，风雨雷电，能拿的不能拿的他都拿了个遍，你可有听过应龙失控的故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成汤说话的时候，眼神一首在陆远身上飘忽不定，在他的眼神里，似乎也带着强烈的好奇与不确定。
过了许久才听他悠悠开口说道：“毕竟像你这样特殊的人不常见~~”
“后生，我要是你啊，咱就玩把大的，偷偷震惊所有人！！”
“”
陆远总觉得这位成汤老祖有点不正经，怕不是在盘算什么稀奇古怪的坏心思。
他略带戒备的问道：“老祖，你想要做什么？”
他能明显感觉到成汤老祖眼睛亮的可怕，带着浓烈的好奇心，伸手摸向了他的后背。
“你听我说，以后啊，你可千万别急着去点亮神火，你去且去觉醒血脉，将所有能觉醒的血脉全都给他觉醒出来。”
“然后”
成汤的粗粝的双手游离在陆远的背上，惹得他浑身炸起了鸡皮疙瘩。
就在陆远想要躲开奇怪的先祖之时，成汤猛然从他背后两块肩胛骨上往外一拉。
一股撕裂骨髓与肌肉的痛苦瞬间让他周身暴起烈焰，凌空而立，俯视着一脸和善的成汤，怒目而视！
“先祖，何故对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