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映照河面，金光水方潋滟。
春暖先发百草，缀满大地金红。
看惯了钢铁丛林，偶尔能欣赏欣赏原始的极美风光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当然，如果河边上没有那些吆喝着打造祭台的人，这里的景色或许在陆远眼中更好一些。
“主上，等会儿的祝融祭礼，是否由您担任主祭的巫位？”
陆远淡淡笑道：“我对巫的职责一无所知，就不闹这个笑话了，让他们自己忙活吧！”
沅生听着这话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挠着头就准备离开。
浑然不觉自家主上根本就没准备参与祭祀，甚至还临时拉走了鄢溪，朝着河流的上游越走越远。
不同于看热闹的姜国士兵们，鄢溪此刻是真的痛苦不己。
“主上，咱们还别这样做了吧？”
“冒犯先祖，那可是死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大罪过啊！”
“放心吧，先祖大人大量，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你我的，而且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陆远催促着鄢溪催生一条藤蔓小船，二人顺着舒缓的河流段，就朝着河流对岸缓慢驶去。
或许是见到鄢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凄惨，陆远一想到等会儿还要靠他帮忙演上一出好戏，他就不得不出言安慰了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忿，觉得这些都是别人的习俗，咱们不好干预。”
“但是呢，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如今做的这些事其实并不是在破坏别人的习俗，而是帮忙传达先祖真正的意思，避免他人过度解答先祖的意思，为他们带去杀孽。”
鄢溪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了幽怨的眼神，不太理解的问道：“可是您不是答应过我们，不掺和宋国习俗的吗？以前周王室就勒令他们整改过，很得罪人的！”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也，而且插手的人祝融先祖，关我陆远什么事？”
“你””
相处的时间久了，鄢溪有时候是真的怀疑，自己究竟跟了个什么玩意？
那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说偷袭就偷袭，上午说的话下午就可以不算数，还能美其名曰每日三省吾身。
正因为自省发现了不足，所以要改正。
听着有点道理，实则一深究全是歪理邪说。
自省是用来反悔用的吗？
插科打诨了一会儿后，陆远也不是纯靠贫嘴糊弄人，他很是郑重的端坐在小船上，很是严肃的问道：
“鄢兄，你可知活祭之法源于何时？因何而生？”
鄢溪一凛，露出求学的姿态：“愿闻其详。
“祭祀之道，源于上古时期，以人为牲献于活祭，也是自那个时代氤氲而生。”
“但是咱们得搞清楚一个现实的问题，当年的先祖们以战俘为牲大作祭祀，那是因为粮食少，养活自己部族的人都己是千难万险，如果还要花费大量的口粮，去养活那些心怀仇恨的其他部族俘虏，是一件极不划算的事情。”
“于是当时的巫祭们想到了将俘虏代替粮食、三牲的办法，用来消耗这些不仅无用，还风险极高的俘虏，”
鄢溪面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啊，这种事也没人记入史册之中，而且上古时期连文字都还没有，自有文字开始就有了祭祀这种行为，谁又说得准呢？
但是鄢溪听着自家主上的表述，感觉应该是大差不离。
“啪！”的一声。
陆远一巴掌重重拍在木船上，吓了鄢溪一大跳。
只见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恶狠狠的说道：“这本是一件节约粮食，收紧部族人手用来从事生产的大好事。”
“但是！！！”
“总有些后人只知其形，而不明先祖们的真意。”
陆远义愤填膺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的亲眼见证过燧人氏、伏羲氏当年的时代一样。
“先祖们祭祀是为了消磨敌对部落的俘虏人口，控制粮食损耗，而那些不孝子孙们却不明其意，为了祭祀而祭祀，简首是倒翻天罡！”
“如果是拿敌国的战俘做祭祀之用，我姑且还能理解一二，但是那些连自己都不放过，甚至是用妻儿女侄做祭品的人，在我看来就是辱没先祖，大逆不道之人！”
“特别是夏商，为了祭祀而祭祀，甚至在祭祀这种事情本身上还做出了各种离谱的规定。”
“诸如，子爵祭五，伯九，侯十五，没有战争，没有战乱的和平时期也要攻打自己的友邦来凑祭品，简首让我觉得恶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还有很多话，陆远没说而己。
比如说成汤时期，尚且只有一祭，且用人很少，大多都是意思意思就完了。
可是后来者偏偏为其附加了许多其他的含义上去，加上商朝往后发展，死去的帝王越来越多，所要用到的人牲也就越发夸张了起来。
从成汤时期的几人便可为祭，演变到商纣王时期，从成汤到帝乙，共计二十九位君王，包括不限于伊尹、傅说、妇好等杰出贡献者，一次需要祭祀的对象就高达了数百位。
少一点，三五人为祭，多一点的，例如成汤、盘庚、武丁这一类的开国者与中兴者，最少百余人，最多千余人，不设上限。
加上春天有春耕的春祭，秋天有丰收祭，时不时闹了天灾要祈福，发了洪水要请求免罪，被外族揍了也得发以戎祀，杀一些奴隶祭旗，用来作为发动战争的法理依据。
一来二去，为了不让自己国家的百姓变成祭品，商王朝就得自己化作战争机器，不停的对外扩张。
只要自己不灭国，就永无止境的永远冲锋！
终商一朝，根据甲骨文的记载所推算，至少对外发动过1700次战争，中间七次左右，差点把自己打到亡国，休养生息几代君王后，依旧要和别人干。
在商的手上消亡的古部族，少说也有百来个。
只不过商朝姑且还有西夷征讨，宋国能讨伐谁？
作为一个被姬周国家包围起来的中原腹地国家，他能讨伐谁？他的祭品对象又是谁？
你就说周王室和其他诸侯讨不讨厌他吧。
一顿稀里哗啦的说教之后，鄢溪几乎是被陆远说的一愣一愣的，半天不能回过神来。
见到鄢溪茫然，陆远很是贴心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不是觉得很震撼？”
“没关系，等会儿你就听我的，咱们俩联手给他演绎一出好戏，我就想让这帮人知道！”
“对比于可口的三牲六畜，祖先们，是真特么不吃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