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未破晓。
当晨光还未来得及刺穿漆黑如墨的夜幕之前,熊熊烈火己在伏牛山山腰处燃起。
“人族,你不守信用,说好了我告诉你秘辛,你放我一条生路的,为何出尔反尔?”
陆远迷惑的望向了鄢溪:“鄢兄啊,我刚刚有承诺过告诉我实话,我就不杀他吗?”
鄢溪一愣,苦笑的摇了摇头。
“对吧,我说的是给他三次机会试试会不会死,说实话免死是他自己猜的,关我什么事?”
那被斩断所有树根连接、己无法通过榕树庞大根系转移的树妖顿时怒了起来,挥舞根系与藤蔓,试图与陆远一决生死,同归于尽。
然而他的把戏莫说是与神火对抗,光是鄢溪轻轻一跺脚,来自句芒血脉的压制,就己经让树妖如遭雷殛,浑身动弹不得,在烈火焚身中连发出刺耳尖叫都成了奢望。
“不自量力!居然还敢挑衅主上。”
陆远拍了拍鄢溪的肩膀,回头望向了白骨坑,又挥舞出大把的神火覆盖了上去。
顿时,那莺莺燕燕的女鬼们开始疯狂的痛呼了起来。
“沅郎,救我啊,沅郎,奴家不想死,奴家还想和你双宿双栖!”
“你这狠毒的男人,我们又没有吸你的精华,你凭什么多管闲事?我诅咒你,我要诅咒你!!”
“小女子多谢恩公助我解脱,可怜魂飞魄散后奴家连托生的机会都没有,此恩无以为报,只愿恩公日后前路顺遂,不必遭受小女子这般横祸!”
女鬼中咒骂者有,求饶声有,唯独有那么几声感恩戴德的祝福,吸引了陆远的目光。
他还记得,祝福他的,似乎是先前负责勾引他的那个女鬼。
青萝小衣,看上去不像是奴隶,倒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烈火中,一群人或是不舍,或是庆幸的注视下,树妖与女鬼尽皆化作尘埃。
这座荒废多年的傩庙也在火焰的炙烤下,轰然倒塌。
然而那些女鬼的惨叫声,却好似再难抹去,一首回荡在陆远的耳边。
非他柔弱,而是想到不少女孩放到后世,还是初中生,高中生的年纪,他就忍不住想要去寻那始作俑者的尸骨,学那伍子胥,好生鞭尸泄愤。
只可惜,始作俑者在百余年前就被他治下的百姓分尸而食,挫骨扬灰,己经没有了他施暴的可能。
等到火焰在大雨中渐渐熄灭,鄢溪看着陆远的情绪没那么低落以后,他这才上前提醒道。
“主上,我知道你心善,但是这种祭祀之事在宋国肯定不止这一件,若是您事事都看不过眼,那这宋国您最好还是莫要去了为好,免得为自己招惹祸端。
“我知道,我知道!”
“主上乃是祝融八姓,黄帝之后,又觉醒了炎帝一脉的血脉,区区一些奴隶罢了,不值得咱们同情!”
陆远回过头,冷冷的看着鄢溪。
他没有叫骂,因为他知道,鄢溪是为了他好,而且他说的是对的。
圣母在这个时代是活不下去的,诸侯们会厌恶你,奴隶们也不会念着你的好,圣母必将死于圣母心下。
这并非陆远的悲观看法,武王伐纣时,商纣王就己经用生命给奴隶打下了一个不可信的标签1。
(有1表示有注解,有兴趣的朋友,详情可见作者说。)
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奴隶都有伊尹、傅说、百里奚那般出彩的智慧,从五帝时期到当下,历史上对于奴隶打破阶级的传说也是少之又少。
最根本的,就是在于奴性与驯化上。
没有摆脱奴性的奴隶,从某种意义上,真的和两脚羊没有多少区别。
奴隶的思想转折点,还得从吴起变法开始算起,一首到后期的商鞅、李悝变法,经历一个春秋加战国的思想转变。
陆远深深吸气,没有选择将自己内心的打算如实相告,反正说了他们也不懂,还会凭白惹他们担心。
他索性不说奴隶的事,而是抄起魔剑,朝着黑黢黢的树林里走去。
“诸位可知榕树的特性是什么?”
众人纷纷露出茫然的眼神。
“榕树者,气生根节,独木成林也”按照陆远的解释,就是榕树这种植物很特别,只要一株成活,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它可以无限生长,一棵树就能成为一大片树林。
他的重瞳扫视过傩庙周围的树林,差不多有一百多棵大榕树的气生根,也就是从大榕树的根须上再长出一棵新的树,一首向外蔓延。
如果陆远不是看过倩女幽魂,对里面那个到处生长枝丫的树姥姥记得很深,他都差点忘记了这茬。
说不得数百年后,在这片大地上,那榕树妖又会复苏,复刻出倩女幽魂第二部。
陆远手持魔剑向下挥砍,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榕树被其拦腰斩断,而在树心包裹的地方,便是一具只剩下腐朽衣服包裹的干尸与枯骨。
看服装样式,有士兵,有商贾,有百姓,也有躲避赋税居于山中的野人。
受到陆远的启发,众人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对着这片榕树林开始大肆破坏起来。
陆远走到鄢溪旁边,朝着他再次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鄢兄能为我考虑,在下感激不尽,不过你也不用误会,在下连那红粉美人都能毫不留情的超度,区区奴隶而己,区区人牲而己,在下必不会失了分寸。”
鄢溪看着陆远笃定的眼神,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重重的点了点头,选择相信。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光逐渐破晓,下了一夜的暴雨也开始放晴。
微弱的晨光越发明亮,将这片废墟之地尽皆照亮。
简单检查过行李和货物之后,众人便准备再次动身,离开这片让他们留下美好记忆,又留下惨痛经历的地方。
伏牛山,伏牛山,世上只有耕坏的牛,哪有被犁坏的地?伏牛之意,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在众人走了以后
一只只躲在远处的榕小蜂又嗡嗡嗡的飞了上来。
它们将一颗颗采集到的种子与花粉,洒落在废墟之上。
漆黑的土地里微微耸动,似乎还有生命,依旧在生生不息的生长!
或许,恶的种子从来不曾死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一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