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前军将军乞援,妖兽锐不可当,其有豹兽衔尾,恐难撤离!”
余眛一把拉住想要抄起黑棒准备支援的陆远,对着斥候大声吩咐道:“命其原地结阵,为我等争取撤离时间。
陆远为之一愣,惊讶的看着余眛,很难想象像他这么体恤士兵,不惜以狌狌喂养强军者,居然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倒是周围的将士们见怪不怪,随之远去的斥候也认同这种处理方式。
余眛双手狠狠的打在战车扶手上,抓握着他肩膀的手掌十分用力,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显然是动了真怒。
“陆远,你不是想学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将军吗?”
“今天我就告诉你,夫以仁者掌兵,畏其生死者,难成强军!”
“你是个聪明人,死一个前军,与搭上我这剩余千六百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能知晓其中利害否?”
陆远别过脸点了点头,他知道其中道理,就是一想到前段时间还在一起围着篝火分肉的士兵,就要藏身妖魔之手,他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比起其他人心中的难受,最悲痛的莫过于余眛。
那些人可都是吴国的精锐甲士,结成军阵后,个顶个的都是一人可挡十人敌的精锐。
“喝!喝!喝!”
很快,在大军撤离的背后响起了雄浑的喊杀声,以及阵阵虎豹之音。
整个吴国军队变得越发沉默了起来,这种闷着头狼狈逃窜,一矢未发、一矛未刺的憋屈感,让这群精锐心中无比难受。
“公子,咱们不能朝着白沙邑的方向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顾全他人?那帮蛮夷是人,我吴国将士就不是人了?”
余眛罕见的朝着陆远发起了火,咆哮是那般的愤怒。
陆远也不生气,他能理解余眛心中的怒火,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
“并非我怜悯他人,而是大泽难行,一味溃逃咱们耗不过这群畜牲,想要保全剩下的将士,只有往洞庭与湘水交界处逃,去找湘君舜帝求助,才能有一线生机。”
余眛脸上的愤怒为之一滞,带着些许歉意的回道:“抱歉,是我误会陆兄了。”
“你说的很对,出了如此大事,确实只有舜帝能帮我们解决追兵,解决这支胆敢屠戮人族的畜牲!”
两人意见一致,都没有考虑过舜帝是否会答应帮忙。
毕竟湘君是舜帝,但又不是完全的舜帝。
相传上古时期舜帝晚年南巡时,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苍梧与九疑皆在湘水之畔,故而所谓的湘君,其实更多的是舜帝死后诞生的自然神明,与其有一定关联,却不能代表那位圣人帝王。
但是不管怎么说,舜帝毕竟是五帝之一,没人会怀疑他会坐视人族被妖魔肆意屠戮。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开始调转方向时,背后的虎豹之音却是再次响了起来,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时间,本来有些欢呼雀跃的将士们再次绷紧了神经,将目光望向了余眛。
“彼其娘之,这群可恨的妖魔,等吾回了吴国,我非要劝说兄长,尽起我吴国军队,将这云梦泽的湖水染成一片血红!”
余眛话语中的底气多少有不足,他的右手狠狠抓握着战戈,恨不得立刻调头决一死战。
但是他不能,他是一名主将,而非只知冲阵的战将。
剩余的一千六百余人并不多,他却反复扫视全场,目光中带着几分挣扎。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左军将军驾车靠近。
“公子,末将愿率左军结阵,为其他的兄弟争取一线生机。”
“父鱼,你”
“公子何故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父鱼忝为吴国之将,任公子左军将军,曾答应过王上要将公子全须全尾的带回去,又岂能在危机时无动于衷?将军的宿命本就是战死沙场。”
“公子!我等也愿为大军殿后!”
一时间,见到左军将军请命的场景,其余的将军们皆是上前请战。
“公子,要不咱们和他们拼了!有陆远将军帮忙,我等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荒唐!先前你不是没看到妖魔群有多么庞大,我是担心打不过那群虎豹妖魔吗?我担心的是一旦被这群虎豹妖魔拖住了步伐,随后就是源源不断的遭遇妖魔围杀。”
说罢,他便如下定了某种决心,愤慨怒吼:“着左军变阵,结盾阵固守断后!”
“唯!”
这位陆远以前觉得略有些古板的左军将军,将头盔上用以装饰的红色翎羽取下,又从腰间摘下一枚白净的玉佩,郑重交给了其他袍泽,然后义无反顾的高举着“吴”字旗帜,逆着军队逃离的方向,乘着策马奔腾的战车发起了冲锋。
“父鱼!!”
“全军全速前进!不要让父鱼和郐的牺牲毫无意义!”
“早一刻抵达洞庭,早一刻为兄弟们报仇!”
仿佛是受到就义者的感召,也或许是狌狌肉善走的功效在此时彻底被甲士们激发,大军行进的速度再一次提升,他们开始带着复仇的信念行军,而非是先前那般为了活命而狼狈逃窜。
“传公子令,全军加快行军!”
陆远浑身鸡皮疙瘩炸起,胸腹间有一团烈火被压抑的情绪死死抵住得不到释放。
那种情绪叫愤怒与仇恨,也是一种对崇高的敬佩。
“余眛,我们会回来的,对吗?”
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位吴国公子首呼其名,但余眛却并未因这份认同而感到多少喜悦,而是换以更加郑重且严肃的方式回答,他将手中的公子剑指向后方,郑重起誓。
“我,吴王寿梦之子,诸樊其弟,今日与诸君盟誓,若有生之年不曾踏足云梦大泽,试为将士们复仇,当不配以太祖太伯之后自称,生不入吴,死不入庙,若违此誓,便如此剑!”
说罢,他便将手中精美的公子佩剑扔向了身后,寒光闪闪的剑锋闪烁着当世匠人冶炼的最高智慧,也象征他吴国公子高贵的身份,放在任何一国手中,都说价值连城的珍宝,却被他弃之敝履一般扔出,笔首的插在大泽的土地上,仿佛是要等待它的主人未来故土重游,将它重新拾起。
“余眛!”
“陆远,相信我,见到舜帝只是开始,我吴国男儿的血从不白流!”
“一世不够就两世,两世不够三世!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