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城。
外朦州首府,也是这片土地的中心。
在外朦,大部分人都是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平时分散在辽阔的草原上放牧,很少聚集在一起。
正因如此,朦城就成了整个外朦地区唯一像样的城市。
这里有固定的街道、商铺和官府衙门,是牧民们买卖货物、传递消息的地方,也是外朦地区政治和经济的核心。
此刻,朦城政府大楼里,煤油灯把会议室照得忽明忽暗。
外朦的王公们围坐在长桌旁,有人不停地擦汗,有人把手里的烟卷掐了又点。
会议室里满是焦躁不安的气息。
“这下完了!国民军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该怎么办?”一个头戴狐皮帽的首领猛地拍桌。
话音刚落,屋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
“能怎么办?咱们这点人根本不够看!”
“拢共不到十万人,手里就些老掉牙的武器,机枪都凑不出一个营,火炮更是少得可怜!”
“毛熊那么厉害的军队都被国民军打趴下了,咱们上去不是送死吗?”
“可总不能就这么等着被抓吧?”
有人声音发颤,“听说国民军收复失地后,要把咱们这些”
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早知道就不该跟着毛熊干!现在倒好,靠山倒了,咱们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众人面面相觑,满屋子都是绝望的叹息声。
巴图猛得一拍桌子:“吵什么吵!敌人还没破城,你们倒先把自己吓破胆了?”
屋内瞬间死寂,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王公哆哆嗦嗦开口:“王爷,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当初大家伙可是跟着你如今国民军兵临城下”
巴图扯了扯胸前的貂皮大氅,嘴角挂着冷笑:“当初要独立的时候,你们举双手赞成,分好处时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出了事,倒都把脏水泼到我头上?真以为我巴图好欺负?”
他目光扫过众人惊恐的脸,烛火映得他脸上的疤痕泛着红光。
“不敢!”几个人齐刷刷站起身。
另一个首领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颤。
“现在这情况危急,总要拿出个办法吧?探子刚回报,国民军行军速度快得吓人,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到城下了!”
巴图大声道,“都别瞎琢磨了!现在就两条路,要么等死,要么找毛熊救命!国民军连毛熊都能打败,咱们这点人守朦城,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
“收拾东西,往毛熊边境撤!保住命才有翻盘的机会!”
“王爷,这这不行啊!”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急得首跺脚,“咱们一走,族人们咋办?牧民拖家带口,哪有咱们跑得快?国民军来了,还不得”
“土地也不能不要啊!”另一个首领涨红了脸,“咱们祖祖辈辈在这草原上放牧,一走不就拱手让人了?”
巴图嗤笑一声,“命都没了,要土地有屁用!你们要是不怕死,尽管留在这当国民军的枪靶子!”
他扫视一圈众人惨白的脸,冷声道:“现在就去传令,能带走的牲畜、粮食全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绝不能留给国民军!”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咒骂,整个屋子乱成了一锅粥。
巴图的命令像一把火投进了干柴堆。
整个朦城外围的牧民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死都不走!这是祖宗的草场,凭什么让我们离开?”老牧人挥舞着放羊鞭,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当年跟着你们闹独立,现在惹了祸就想拉着我们当垫背的?”
“畜牲!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位妇人抱着年幼的孩子,声音凄厉地哭喊,“我的丈夫去年才被你们拉去当兵,死在战场上!现在还要我们抛下家园?”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怒骂。
牧民们攥着拳头,把几个前来传令的士兵围在中间。
但黑洞洞的枪口很快戳破了愤怒。
“不想活的就试试!”士兵们粗暴地推搡着人群,步枪托重重砸在牧民身上,“王爷有令,谁敢抗命就地枪毙!”
几个年轻力壮的牧民刚要冲上前,就被自家老人死死拽住。
他们清楚,这些曾经同族的士兵,如今早己成了巴图的刽子手。
草原上回荡着绝望的哭喊声,牧民们被迫收拾家当。
有人一边流着泪拆卸朦古包,一边对着巴图的营帐破口大骂。
有人偷偷藏起马群,却被巡逻队发现,当着全家人的面被拖走。
“这哪是逃命?分明是要我们的老命!”
“我们的牛羊、草场,还有祖先的魂灵,都要被这些狼崽子糟蹋干净了!”
“巴图那狗东西,为了自己的狗头,连族人都不要了!”
“我爷爷临死前还念叨着要等大庆的军队来,现在倒好,我们要被赶到毛熊的地盘当丧家犬!”
几个妇女抱着装满奶疙瘩的陶罐,边走边抹眼泪。
“孩子他爹上个月刚被拉去修工事,到现在生死未卜。如今又要我们离开,往后可怎么活?”
她们身后,蹒跚学步的孩童被士兵粗暴地推搡着。
“大庆的军队是来救咱们的!”一个牧民突然扯开嗓子大喊,却被士兵用枪托狠狠砸在后脑,“谁再胡说,就跟他一样!”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声。
朦城内,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里,掌柜的一边给搪瓷缸子倒茶,一边瞥了眼窗外匆匆而过的队伍。
驮着箱子的骆驼、神色慌张的士兵,还有被枪逼着驱赶牲畜的牧民。
巴图的撤退令正在朦城内掀起风暴。
他转身钻进堆满麻袋的后屋,从墙缝里摸出藏好的电台。
手指在发报机上快速敲击:“朦城敌军开始撤离,携带物资向北逃亡,强迫牧民同行。巴图等人准备逃往毛熊边境。”
简短的电文发送出去后,掌柜的把电台重新藏好,又往门口挂了块“今日歇业”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