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束走出灵室,他还尚未走到地面上,多宝堂中的侍者,就已经是等侯在了阶梯前。
那侍者的身影眼熟,走近了瞧,正是此前接待姐弟俩的那人。
对方打量着方束的步伐,虽然因为方束的气息收敛,又并未动手的缘故,其无法分辨出方束眼下,究竟是炼精还是炼气,但这侍者的目中,依旧是有精光闪过。
看不出什么气象,那便是最大的气象。
这人果断就朝着方束拱手:“恭喜客官,渡劫成功,炼气出关!”
面对来人的恭喜,方束脸上露出矜持的笑意,他毫无隐瞒之意,坦然的点了点头,拱手回礼:“侥幸功成,多谢贵堂此番的襄助了。”
一并的,方束打量着来人,他能从那侍者隐约间所主动流露的气息,分辨出其人赫然也是一名炼气仙家。
多宝堂的侍者连忙侧身,并道:“小侍姓佟名凑,客官请跟我来。”
随即,在对方的引导下,方束再次来到了雅间中。
侍者佟凑再次说出一箩筐的好话之后,其神采奕奕的就从袖子中,取出了此前和方束签订的契书,并且又拿出了数张崭新的空白契书。
“实不相瞒,客官如今已成炼气,贵为我五脏庙的外门弟子,我多宝堂自有一应的优待,愿意和客官继续缔结善缘。
若是客官手中还有手艺,还能从我多宝堂中,获得更是丰富的资助。”
侍者佟凑侃侃而谈的,又道:“若是道友不愿意接受我金家的资助,也可以只和我金家达成工契。
不管是符咒、丹药、法器、还是蛊虫、灵兽等等,我金家都会以上等价格进行收购,只是这样一来,条件就较为简陋了。”
方束耐着性子听了一番。
原来这厮拉着他,是在行所谓的拉拢或者说捆绑之策。只不过和上次相比,这一次从对方口中所吐露出的条件,的确已是天壤之别。
但是方束只听了几句,便果断的道:
“我也实不相瞒,方某刚刚出关,尚未拜师,也未和亲友相聚,这些事情,且等方某歇息几日再谈。”
这话让侍者佟凑听见了,对方的面上顿时就露出可惜之色。
不过他看了看方束的年轻面孔,又想起到方束疑似掌握蛊术,属于是尚未炼气就钻研了仙学九科之人。
这样的炼气弟子,哪怕只是个伪灵根,也是小有仙途可言。
于是这人压低了声音,忽地提醒道:
“既然道友不急,那么佟某也就不多说了,省得让人生厌。
话说道友你已经炼气,按理是不需要贵姐再进行担保了,可以找我更换契约,由你一人承担即可。当然了,换不换契约,都由你决定。”
几句话说完,这侍者佟凑闭口不再言,并摆出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作态,好似刚才并非他在出声似的。
方束若有所思,他沉吟一番,当即拱手道:“那就劳烦佟道友,替我更换一番契书。”
“可。”使者佟凑应了一声,当即就取出契书,并在有模有样的和方束交代几句后,就将旧契书一笔勾销,转而和方束重新签订了一份。
而这重新签订的契书,虽然担保条件并未大变,仅仅是对象从姐弟两人,转移到了方束一人身上,其需要偿还的本金,也依旧是次品灵石百二十斤。
但是关于它每年所能增长的利息,一下子从七成降为了五成。
以及这东西虽然还是利滚利,但最高偿还的金额,有所限制了,千二百斤次品灵石即可。
这等数目依旧巨大,属于是“本金”的十倍。但是和方束炼精时期所签订的契约相比,好歹是有了个上限。
须知旧契约上,可是并无上限的,能够一直驴打滚的翻下去的,直到欠钱者再也承担不起,连利息也还不起。
方束对此在心间暗想:“看来炼气弟子对于五脏庙来说,好歹算是弟子了,有点保障虽然也不多。”
在他看来,金家是不可能白白让利的,应当是五脏庙尤如凡间的官府一般,对弟子们的欠款一事,有着一份规矩在。
不动声色的,方束当即是拱手,向着那侍者佟凑道了声:
“在下方束,多谢佟道友。”
虽然他自忖,只需在五脏庙中多厮混点时日,他也会知晓更换契约一事。再不济的,还有房鹿师姐会提醒他。
但是那侍者佟凑的这一举动,明显是个善意。
佟凑见方束特意报上了姓名,其面上一笑,态度更是和煦。
又是寒喧一番后,就在方束要走时,侍者佟凑忽地又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封书信。
“方客官,此乃贵姐房鹿客官,托我转交给你的。”
方束目中微讶,他道谢一句后,便将书信收入了袖子中,并未当场打开。
一直等到走出多宝堂,挑了个无人的角落,他这才撕掉符纸上的封条,展开信纸。
细细阅读一番后,他的面上松了口气。
原来房鹿师姐只是在信中说,她这几日分身乏术,无法前来迎接方束,也无法好生的为他庆贺一番,便让方束在出关后,自行前往精舍中居住几日。
有关精舍的入门咒语,房鹿师姐已经是附在了信中。
至于师姐近来是去作甚了,对方在字里行间也提了几句。
原来是庙内正有师叔,要参悟御女妙法,急需炉鼎种种,条件优渥。
房鹿师姐便赶紧收拾好了身子,关了生意,前去竞争那炉鼎名额了。
她还说这次会是开张一场,能吃三年的大生意,不容错过。
因为想要攀上师叔的人不少,竞争颇是激烈,各方需要打点的地方更是也不少,房鹿便估摸很是有几日回不了家,就事先给方束留了一封书信。
此外,她也在信中提了几句,炼气成功后,方束和金家的契书可以更换。
并且果如方束所猜想的那般,金家之所以会降低条件,只是因为五脏庙中有着规矩,并非是彼辈良心发现。
看完了书信,方束当即就用真气将信纸震碎,化为一团灰烬。
不知为何,明明刚才欠了金家的一大笔灵石时,他的心情都并未低沉,喜意依旧在。
但是现在得知了房鹿师姐的去向,他却是心情骤然一沉,有些索然无趣。
数息过后,方束心间暗忖:“许是因为喜事无人分享的缘故。”
他拍了拍手掌,将手上的纸灰抖掉干净,转身就朝着一地走去。
其所去的方向,并非是房鹿师姐的精舍所在,而是蛤蟆滩所在的方向。
既然精舍中无人,那他也就用不着急着赶过去了,索性先将炼气成功后的一应事项,诸如拜师入门等等,全都给落实一番,尽早的在五脏庙中走上修行正轨。
当天色黯淡了几分,距离夜幕降临不远时,方束赶到了蛤蟆街上。
一群群杂役们,从他的身旁急匆匆走过,其中很有几人的面色青涩,一看就是今年春闱上山的仙种们。
百日期限早就过去,能炼气的早就炼气,肯下山的也已经下山,似方束这般尚无归宿的仙家,极少。
大家虽是同批上山,但各人各有各的境遇。
扫了几眼,方束将目光从杂役们的身上收回。他已是炼气成功,脱离了杂役的泥沼,无须再去多想。
不过他也没有想着去显摆什么,继续低调的汇在人群中,来到了出租静室的铺子前。
一进门,方束就出声:“敢问孙管事在否?”
铺子里有人,但并非是那姓孙的杂堂管事,而是一女子杂役在候着。
对方一听见声音,还嗖的就看过来,等瞧见来人是方束后,面上更是露出了惊奇的神情。
打趣的声音从对方口中响起:“哟!是方道友啊,稀客稀客。”
方束的眉头微挑,当即就朝着对方细看,发现这柜台后面的人,正是他的一熟人——室友花夏青。
花夏青正单手抱胸,靠在柜台后,慢条斯理的磕着瓜子,一副优哉游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模样。
瞧见了这一幕,方束立刻了然。
此女果然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就算是没有寻见炼气的机缘,也是能靠着长袖善舞、翩翩石榴裙,落实到了一个上好的杂役任务,正在这铺子中看家哩。
花夏青也在打量着方束。
当她瞧见方束是空着手进门,且衣着和从前一样寒酸时,此女面上的笑意顿时就收敛了几分,只剩下皮笑肉不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