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海水如墨般漆黑,瞬间吞没了两人。
咸涩的海水呛入口鼻,恐惧随之蔓延。
池骋的手臂紧紧箍住吴所畏的胳膊,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侧。
“畏畏,抓紧我!”
他的喊声被汹涌的浪涛撕碎。
巨大的风浪像无形的手,一次次将他们压向水下。
体温在迅速流失,冰冷的感觉从四肢直逼心脏。
无边的黑暗与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如同这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池骋,好黑啊……我害怕……”
吴所畏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畏畏,别怕!我在呢!”
池骋一手划水,一手死死揽住他,不断地在他耳边呼喊,拍打他的脸颊,让他保持清醒,
“相信我,你抓紧了!”
那艘载着王震龙的游艇早已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他们在这浩瀚的、愤怒的大海中,渺小得如同两片浮萍。
不知挣扎了多久,吴所畏的体力明显开始透支,划水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力。
为了保存两人的体力,池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呼吸,运用技巧尽量让两人漂浮在海面。
“畏畏,坚持住!”
池骋的声音因疲惫和寒冷而沙哑。
“池骋……”
吴所畏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靠在池骋肩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
“这次……别再把我忘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不会!永远不会!”
池骋斩钉截铁地回应,心脏因这句带着伤痕的话语而剧烈抽痛,
“刚子一定会来!抓紧我,吴所畏,不准放手!”
然而,冰冷的海洋没有给他们太多希望的时间。
吴所畏的瞳孔开始涣散,他仿佛看到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束温暖的光。
“池骋……你看……有光……”
就在吴所畏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束光。
那光芒越来越亮,渐渐显露出一个熟悉的场景——那是他和池骋的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池骋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回头对他温柔地笑。
空气中飘来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的香味。
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家
吴所畏唇角泛起一丝幸福的笑意,仿佛真的闻到了那令人安心的味道。
这反常的表现让池骋的心脏骤然收紧。
畏畏!别睡!吴所畏!醒过来!!!
池骋惊恐地大吼,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他死死地拽住吴所畏逐渐下滑的身体。
就在池骋的体力也即将耗尽,绝望如同这海水般快要将他淹没时——
远处,真的出现了光亮!不是幻觉,是船灯!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边奋力踩水,一边用尽肺腑里所有的空气嘶声呐喊:
“这里!这里有人!救命——!”
那艘船似乎发现了他们,调转方向,破开风浪,疾驰而来。
船头上,刚子焦急万分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对着驾驶舱的方向大吼:
“再快点!开快点!再快一点!”
船只艰难地靠近,几只有力的手臂迅速将他们从死亡之海中捞起。
甲板上,池骋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但他第一时间扑向已经昏迷、面色青紫的吴所畏。
“救他!刚子!快救他!!”
他的声音破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随行的外国医生和护士立刻上前,用担架将吴所畏迅速转移进温暖的船舱。
“放心,先生,交给我们!”
医生用沉稳的英语说道,随即关上了舱门。
“老大!你怎么样?可吓死我了!”
刚子脱掉自己的外套裹住池骋,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事……我没事……”
池骋眼神发直,喃喃着,突然,他像是被电击一般猛地回过神来,挣脱刚子就朝着医务舱冲去,
“不!不行!我得守着他!”
刚子赶紧抓起一条厚厚的浴巾追上去,紧紧裹住他不断滴水的身体。
船舱内,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
吴所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唇瓣发绀,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正在对他进行心肺复苏,
“医、医生,他……还好吗?”池骋问道。
“先生,他目前意识丧失,无自主呼吸,颈动脉搏动消失,情况非常危急,已经进入濒死状态,我们正在全力抢救!”
一旁的助理医生语速飞快地向池骋解释。
池骋只觉得呼吸一滞,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疯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在心里疯狂地祈祷。
“准备气管插管!喉镜!”
主治医生下令。
护士迅速递上器械,医生熟练地抬起吴所畏的下颌,置入喉镜,将(气管导管)精准地插入气道,连接上便携式呼吸机。规律的机械送气声开始响起。
“建立静脉通路!输注加温的生理盐水,纠正低体温!”
另一名护士迅速找到血管,进行静脉穿刺。
“心电监护显示室颤!准备除颤!”
医生盯着监护仪上那条混乱的、致命的波形喊道。
“能量选择200j!充电!”
“所有人离开!”
“砰!”
吴所畏的身体随着电击弹起,又落下。监护仪上的波形依旧紊乱。
“再次除颤,200j!充电!”
“砰!”
第二次电击后,令人窒息的几秒钟过去,那条代表生命的心电曲线,终于挣扎着恢复了规律的窦性心律!
“有自主心律了!”
护士喊道。
“快!核心体温过低,用加温毯包裹身体,静脉输液继续加温!注意复温速度!”
医生一边下达指令,一边继续评估着吴所畏的状况。
在长达二十多分钟与死神的拉锯战后,吴所畏长长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随后,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畏畏!”
池骋几乎是扑了过去,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这短短的二十多分钟,对他而言如同跨越了几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的畏畏走了,他绝不会独活……
吴所畏虚弱得连转动眼珠都困难,他只是望着池骋,极其轻微地眨了眨眼。
“先生,您也需要立刻接受检查和保暖,请跟我来。”
医生对几乎虚脱的池骋说道。
池骋死死拉着吴所畏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吴所畏用尽力气,几不可察地对他点了点头。
池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刚子离开,换下那身如同冰壳般的湿衣,温暖的触感让他几乎麻木的神经才终于感受到一丝真实。
劫后余生的恐惧此刻才密密麻麻地涌上心头——
真的太悬了,他的畏畏,刚才离死神仅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