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涉及重大装备质量问题及可能的违纪违法行为,总部首长高度重视,要求我们立即介入,核实情况。
请你,还有罗崇同志,详细、客观地向组织说明一切。”
叶修点了点头,神情肃穆:“郑组长,各位同志,我以我军高级指挥员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所反映的情况,绝非空穴来风,更非个人恩怨。
这关系到我们一线部队的战斗力生成,关系到战士们的生命安全!”
他看向罗崇,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罗崇同志,你把你知道的、经历的,关于五年前那批空降战车项目,从技术规范制定、原材料采购、生产过程监管到出现问题后处理的全过程,向郑组长和组织的同志,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汇报一遍。不要有顾虑,组织会为你做主。”
罗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五年的浊气全部吐出。
他抬起头,迎向郑国兴审视的目光,开始叙述。
起初,他的声音还有些干涩、断续,但随着讲述的深入,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细节、那份压抑已久的愤懑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从项目初期自己对既定材料方案的质疑讲起,讲到王副处长如何以“成本控制”、“专家已论证”为由强行推动更换供应商;
讲到自己在验收时发现替代材料的部分性能参数处于临界值,再次提出风险警示,却被批评为“固执己见”、“影响团结”;
讲到演习失利消息传来后,整个军代表团队如何陷入恐慌,而王副处长又是如何迅速统一口径,将“验收把关不严”的责任牢牢扣在了具体执行的他和几位同事头上;
讲到老处长无奈背锅提前退役,王副处长却借此机会上位;讲到自己试图寻找证据却发现关键单据“遗失”或被“完善”,申诉无门后的心灰意冷……
罗崇的叙述条理清晰,时间、地点、人物、具体的技术参数争议点、关键的会议和谈话内容,都尽可能准确地回忆起来。
他还拿出了自己偷偷保存的、当时与合格供应商技术人员的沟通邮件截图、部分被否决的风险评估笔记复印件。
以及后来他私下记录的、关于王处长小舅子公司与那家替代材料供应商之间存在关联的线索。
“……郑组长,我罗崇以军人的荣誉发誓,我以上所说,句句属实!我承认,我当时迫于压力,没有坚持到底,在最终的报告上签了字,这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罗崇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真正的问题被掩盖,看着那些拿战士生命、拿国家财产做交易的人逍遥法外,甚至步步高升!
这次如果不是叶参谋长发现异常,一再追问,我可能……可能就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了!”
整个过程中,郑国兴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有偶尔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手指无意识敲击扶手的动作,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带来的两名干部则飞速地记录着,不时抬头看罗崇一眼,眼神锐利。
待罗崇讲述完毕,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记录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叶修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郑组长,罗崇同志讲的情况,与我委托相关渠道初步了解到的情况,基本吻合。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质量事故,其背后暴露出的问题,令人触目惊心!”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目光如炬地看着郑国兴:“我想请问,一线部队官兵,将自己的生命和信任交付给我们身后的军工体系,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克敌制胜!而不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和渎职,倒在有质量缺陷的装备上!”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空降兵是什么性质的部队?是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是孤悬敌后、背水一战的勇士!他们的每一次空投,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未来,我们肯定还要进行大规模、成建制的人员装备一体投送。
试想一下,如果在那个时候,因为某个环节的腐败,因为某些蛀虫的贪婪,导致我们的战车在空中解体,或者落地后就变成一堆废铁,我们的战士,甚至还没来得及踏上战场,就……就牺牲了!”
叶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了一下情绪,但眼神中的锋芒丝毫未减:
“郑组长,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北方厂个别人的违纪违法;
往大了说,这是在动摇我们军队的根基,是在亵渎牺牲烈士的鲜血!
大老虎要打,这些趴在装备质量生命线上吸血的苍蝇,更要毫不留情地拍死!
否则,我们如何对得起那些信任我们的官兵?如何对得起党和人民的重托?!”
叶修这一番饱含血性与责任的质问,如同惊雷般在房间内炸响。
那两名记录的纪检干部笔尖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叶修,眼中充满了震撼。罗崇更是听得热血沸腾,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找到了久违的支撑和力量。
而坐在主位上的郑国兴少将,此刻额头上已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担任纪检组长多年,查处过不少案子,但像今天这样,由一位正值上升期、手握实权、且明显占理的集团军参谋长,如此直接、如此激烈地提出质问和诉求,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深知叶修这番话的分量,这不仅仅是代表他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一线作战部队对后勤装备系统腐败问题的强烈不满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