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昊牵着毛驴回到自家院子时,月亮己经挂上了树梢。
院子里,一盏煤油灯的暖黄光晕,从堂屋的门窗里透出来,驱散了夜的寒意。
“老公,你回来啦!”叶芬妮第一个听到动静,像只欢快的小鸟,从屋里飞奔出来,首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梁淑慧和田小娥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他平安归来,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特别是梁淑慧,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真正落回了实处。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梁淑慧看着驴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有些心疼地嗔怪道,“又乱花钱。”
赵昊笑了笑,开始往屋里搬东西。
当他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地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时,屋子里的三个女人,表情各异。
叶芬妮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拿起那块颜色鲜艳的红底碎花布,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又抓起一把水果硬糖,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欢呼着:“哇!老公你太好了!这布料真好看!糖也好甜!”
梁淑慧的目光,则落在了那盒包装精美的雪花膏上。
在这个年代,这可是城里人才用得起的稀罕玩意儿。
她看着那印着漂亮仕女图的铁盒,手指无意识地在粗布衣角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打开盖子,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的脸颊,没来由地一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又酸又甜。
她嘴上说着“买这个干嘛,我一个乡下婆子,用不着这么金贵的东西”,可那微微泛红的眼角,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欢喜和感动。
而田小娥,则彻底看傻了。
她站在桌边,看着那崭新的布鞋,那一大包雪白的白糖,还有那些她连见都没见过的调味品,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她的世界里,吃饱穿暖就己经是最大的奢望,她从未想过,生活还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当赵昊将那双厚底布鞋放到她面前,说“试试看,合不合脚”时,田小娥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连忙低下头,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生怕被人看见。
她颤抖着手,接过那双鞋,那双对她而言,比任何珍宝都要贵重的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不仅仅是一双鞋,这是尊重,是关怀,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受到的,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
晚饭后,叶芬妮抢着去洗碗,赵昊则坐在灶膛前,看着梁淑慧费力地清理着灶台。
那土灶用了多年,灶面上被烟火熏得漆黑,积了一层厚厚的油垢和灰尘,很难擦干净。
梁淑慧拿着一块浸湿的破布,用力地擦拭着,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灶台,不好弄吧?”赵昊开口道。
梁淑慧首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习以为常地笑了笑:“还好,都习惯了。村里家家户户的灶台,都是这个样子,哪有那么好擦的。”
家家户户都这样,不代表就应该是这样。
赵昊看着那黑乎乎的灶台,又想起了现代厨房里那些光洁明亮的瓷砖台面。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会烧陶,那能不能烧出更平整、更坚固、表面更光滑的东西呢?
比如,瓷板?如果把这种瓷板贴在灶台表面,那清理起来,不就容易多了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不仅能改善自家的生活条件,如果能成功,这或许又是一条全新的财路。
第二天一早,赵昊便开始行动了。
他没有动用之前那个烧陶的小窑,那个窑的温度和结构,不适合烧制这种要求更高的瓷板。
他要在院子的角落,重新起一个更大、更专业的窑。
他先是去后山,凭着自己对土壤的了解,找到了一种质地细腻、黏性极佳的白色高岭土。
然后,他又发动了李大壮等几个村里的壮劳力,帮他挖土、和泥、制作土坯。
村民们对赵昊又要搞什么新名堂,己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只知道,跟着昊哥干,总归是没错的。
一时间,赵家的小院,又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赵昊亲自设计了新窑的图纸。
这个窑,他采用了更科学的双火膛结构,能够让窑内的温度升得更高,也更均匀。
他还设计了复杂的烟道,以确保热量能被最大程度地利用。
和泥,砌墙,封顶赵昊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总工程师,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干活时那专注而认真的模样,让一旁帮忙递水的田小娥,看得有些痴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大郎哥不会做的事情。
叶芬妮和梁淑慧则负责后勤,烧水做饭,给大伙儿管够。
看着那个为了这个家不断折腾、不断带来惊喜的男人,两个女人的心里,都充满了自豪和安宁。
忙活了整整三天,一座崭新的、比之前那个大了足足一倍的馒头窑,便在院子的一角,拔地而起。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被火焰唤醒的那一刻。
赵昊站在新窑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当这窑里的第一捧火焰燃起时,这个家,乃至整个莽村的未来,都将被照得更加明亮。
新窑的土坯,还需要几天时间晾干才能正式使用。
赵昊趁着这个空档,决定上山去看看。
一方面是家里的肉吃得差不多了,需要补充;另一方面,他也想去看看那片被他寄予厚望的果园,现在怎么样了。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赵昊便来到了后山的果园。
刚一走近,他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果树下,极其认真地拔着杂草。正是田小娥。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果树的生长。
每拔掉一棵草,她都会用手轻轻地将旁边的泥土抚平。那专注而爱惜的神情,不像是在干活,倒像是在照料自己的孩子。
赵昊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
他发现,几天不见,田小娥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她的脸色不再是那种蜡黄,而是透出了一丝健康的红润,虽然依旧瘦弱,但眉眼间,却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安宁和恬静。
“咳。”赵昊轻轻地咳了一声。
田小娥听到声音,受惊的小鹿一般回过头,当看到是赵昊时,她立刻站起身,有些紧张地搓着衣角,小声叫道:“大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