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村长钟爱国家里,堂屋的八仙桌擦得锃亮。
钟爱国正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给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倒茶。茶水是滚开的,他生怕溅出来一滴。
“老钟,别忙活了,坐。”中山装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他模样斯文,说话不急不缓,正是县里廖秘书。
钟爱国哪敢真坐,陪着笑在桌子边站着:“廖秘书,您难得来一趟,喝口水解解渴。”
廖秘书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老钟,我今天下来,不是为了公事。是有点私事,想找你打听打听。”
一听是私事,钟爱国心里反而更紧张了,腰弯得更低了些:“廖秘书您说,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不瞒着。”
廖秘书放下茶缸,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我想问问,你们莽村,有没有年头长的鹿茸?最好是五十年份往上的。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收购,价格好说。”
五十年份的鹿茸?
钟爱国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的愁苦:“廖秘书,这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他叹了口气,苦着脸解释道:“您也知道,咱们村,正经的猎户就那么两三个,还都是半吊子。
“这几年山里头也不太平,敢往深山里钻的,更是屈指可数。鹿本来就金贵,更别说五十年份的鹿茸了,那真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啊!”
廖秘书闻言,脸上倒也没什么失望的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点了点头:“我理解。这东西确实看缘分。我也是顺道路过你们村,就想着进来问一句。”
“有,最好。没有的话,也麻烦你们村里,往后多帮我留意着点。万一有消息,立刻去县里找我。”
“哎!哎!您放心!”钟爱国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事我肯定给您放在心上!一有风声,我立马就去向您汇报!”
廖秘书点点头,站起身来:“行,那我先走了,还得去下一个村子问问。”
“廖秘书,吃了饭再走啊!”钟爱国急忙挽留。
“不了,还有事。”廖秘书摆摆手,干脆利落地走出了院门。
看着吉普车扬起一阵尘土远去,钟爱国脸上的愁苦之色更浓了,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嘴里不停地念叨:“五十年份的鹿茸这上哪儿找去”
廖秘书是什么人?县里一把手跟前的大红人!他私下里要办的事,要是能办成了,那人情可就大了去了!
可这事,实在是没门路啊!
就在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他婆娘从灶房里端着一盘咸菜走了出来,看着他那副模样,撇了撇嘴。
“你个老东西,跟丢了魂儿似的。多大点事?”
钟爱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懂个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要是办成了,以后”
他话还没说完,他婆娘就打断了他:“我咋不懂?不就是鹿茸吗?”
她把咸菜往桌上一放,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说道:“村里那帮老猎户是指望不上了,可咱们村不是还有个年轻的吗?”
钟爱国一愣:“年轻的?谁啊?”
“还能有谁?”他婆娘白了他一眼,“老林家那个上门女婿,赵昊啊!你看看人家,来村里才多久?又是打野猪,又是开荒山的,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那小子邪乎着呢!说不定,他就有办法呢?”
这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钟爱国脑子里的混沌!
对啊!
赵昊!
他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
钟爱国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狂喜!
那小子连野猪王都能轻易猎杀,打猎的本事肯定不赖!
而且那小子身上透着股邪性,看着就不像一般人,说不定真能给他个惊喜!
想到这,钟爱国一秒钟都等不了了,转身就抓起挂在墙上的旧大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就往外冲。
“哎!你干啥去!饭不吃了?”他婆娘在后头喊。
“吃个毛!”钟爱国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要是能找到鹿茸,咱们以后饭管饱!”
钟爱国一路小跑,带起一阵风,首奔村子后头的赵家小院。
可他紧赶慢赶,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
院门开着,只有梁淑慧和叶芬妮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钟钟村长?”梁淑慧看到村长气喘吁吁地跑进自家院子,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赵昊呢?”钟爱国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问。
“大郎他他吃完早饭,就上山去了。”梁淑慧小声地回答。
“又上山了?”钟爱国一听,刚燃起的希望顿时凉了半截,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
他看着梁淑慧,郑重其事地交代道:“弟妹,你听着,等赵昊一回来,你让他立马到我家去找我!就说我有天大的要紧事跟他商量!记住,是立马!”
说完,也不等梁淑慧回话,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看着钟爱国火急火燎的背影,梁淑慧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天大的要紧事?
村长这副模样,可不像是好事啊。
难道难道是大郎开荒山的事,惹了什么麻烦?还是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阵不安。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叶芬妮凑了过来,那双碧蓝的眸子清澈见底,她看着梁淑慧,轻声安慰道:“梁姨,您别多想。”
“我老公是有大能耐的人,村里很多方面都仰望着他呢。他找赵昊,肯定是好事,说不定又是想倚仗他办什么事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自家男人的绝对信任和骄傲。
这股子自信,似乎也感染了梁淑慧。
她看着叶芬妮那张笃定的脸,心里的慌乱,莫名地就平复了许多。
是啊,她那个女婿,己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知青了。
他现在,是这个家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