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是的舅舅，米尔阁下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昏黄的灯光下，审判庭调查官霍金斯点了点头，语气笃定，眼神里却始终带着疑惑。
简陋的地下室里，弥漫着陈旧纸张与微弱霉味混合的气息，头顶一盏昏黄的炼金提灯是唯一光源，楼上还能听见赌徒们，拍着桌子叫嚷的声音。
穿着珠光宝气的中年富商，捏着下巴皱眉，沉思了许久
手指间名贵的雪茄被捻来捻去，缭绕的烟雾在他脸上缓缓散开。
可以肯定的是，米尔绝不会平白无故盯上霍金斯，他肯定已经猜到霍金斯做的事了。
那他这么做，无疑是当面挑衅。
可如果米尔是想通过霍金斯，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这只会打草惊蛇—
什么叫想交个朋友？
这话听上去，更象以此为要挟，想从中分一杯羹。
富商思索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可想来想去，依旧拿不定主意，最终重重吐出一口浓烟，沉声道：
“唉—此人城府极深，别轻举妄动，你先通知他们，最近心一点。”
城里的冬天透着森冷的寒意，下午四、五点的阳光，斜照在墓园内，却感受不到多少温暖。
为了确定米尔的行动，三头犬扎努，也在时刻观察着。
而派人调查霍金斯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查阅到了审判庭的情况报告
当他看到连环杀人凶犯开膛手杰克，被自称“深渊选帝侯”时，忽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大脑褶皱被抚平，漫步在圣龙国边境森林。
突然一下理解了，米尔昨天为何会说那般话—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巧合，还是第一次遇见。
扎努叹了口气——
巧合罢了。
刚抬起头，便看见米尔迎着夕阳的馀晖，来到了墓园内。
“扎努，你说的帮忙，只是帮一次就了吧？”
隔着数十步，米尔便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扎努摘下帽子，弯腰行礼：
“是的尊主，但前提是——您要能获得他的信任。”
“好，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上午就能完成，然后就能动了吧？”
米尔眉头紧皱，眼神锐利，只想早些完事，扎努露出满嘴尖牙，带着标志性的笑容道：
“噢——抱歉，我还需要验收您的成果，确定他对您的帮助感激涕零。”
“无聊——”
“循序渐进嘛，当您杀死一位对您感激涕零、信赖有加的人，我相信您的心境，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说着，扎努掏出一枚嵌着红色宝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戒指，递给了米尔：
“这本质上也是一枚轻语水晶，但是加之了我的魔法刻印，还请您收好。”
那枚指环凭空悬浮，被送向米尔面前。
晚饭时间，米尔还是回到了莱雅塔—
餐桌前，依然是米尔、狄安娜、法芙娜、爱丽丝和丽娜，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
狄安娜坐在米尔身边，她那头银灰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冰蓝色的眼眸旁。
宽大的餐厅灯火通明，巨大的吊灯反射在光洁的长条形餐桌上，长柄酒瓶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灿的光芒，精致的银餐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牛排散发着肉香，火鸡烤得皮脆肉嫩。
可火鸡刚一端上来，狄安娜就把火鸡的鸡腿切下来，默不作声地放到米尔的盘子里，动作娴熟自然，仿佛早已形成习惯。
看到这一幕，米尔忽然一愣，感觉有几分眼熟—
冥冥之中，想起在洁拉赫宫时，那个没眼力劲的宴厅侍从。
那个时候人很多，小孩子坐的都比较远—
而那个侍从觉得米尔是养子，所以分餐切肉的时候，总是区别对待，类似鸡腿、肉排、羹汤，经常会给米尔少一份。
才五岁的狄安娜脾气很暴，最看不惯这种行为，抓起餐刀就敲在那人手背上；
即便被女仆长训斥，她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鸡腿切下来放到米尔盘子里，然后义正言辞地反怼上几句。
可那宴厅侍从，即便手上青一块紫一块，依旧还是每次都区别对待，高低贵贱，仿佛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当时的米尔还很自卑，误以为是伯爵爷爷授意的，也不敢多说什么。
以至于到后面，每次分餐的时候，狄安娜都会主动把刀和盘子，从宴厅侍从手里抢过来，给米尔上餐。
两世为人，这些记忆对于米尔来说，隔了将近三、四十年，回忆起来支离破碎—
但类似的事，似平发生了不少。
米尔收起了回忆，抬头却见桌上的人都盯着自己和狄安娜，忽然感觉有些尴尬。
烛光摇曳，火鸡烤了两只，桌上有五个人。
法芙娜的表情有些复杂，爱丽丝和丽娜，都一脸茫然的瞪大了双眼。
米尔悄悄嘌了一眼狄安娜，她依旧若无其事地切着牛排。
时隔八年还做这种事，想来肯定是故意的，米尔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狄安娜殿下，下次不用这样了——”
可狄安娜却不以为然，依旧是一副对他人目光毫不在意的样子：
“恩？要我喂你吗？”
“不用！”
吃完晚饭之后，便是剑术训练，只是天黑得越来越早，后院里只能挂上油灯才能看得清；
紫藤花架上，只剩枯萎的枝条，喷泉拉起的水幕，折射着暖黄的灯光。
爱丽丝和丽娜坐在秋千上，法芙娜看着狄安娜的目光，却莫名多了几许羡慕。
“当！??、??——”
剑刃碰撞出火花，二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可米尔很快就吃不消了—
她的银发在动作间划出利落的弧光，身姿迅捷而优雅；
每一次刺击、格挡、挥斩都带起低沉的破空声，力量和技巧完美结合，展现出令人心悸的天赋。
圣剑选中狄安娜是有原因的，她的进步速度肉眼可见
预计两年内超过齐格飞，五年内超过亚历山德罗；
八年后，就能对魔王造成威胁。
“当！”
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米尔手中的剑又一次应声而断。
甩了甩被震麻的手，米尔捏了把冷汗，尴尬一笑：
“今天就先到这吧？狄安娜殿下真是越来越强了呢——”
狄安娜沉默不语，翻腕卸力，将长剑放回架子上，看表情似乎并不开心。
之前她一直觉得，就算再也无法得到米尔的心，只要将他留在身边，就足够了；
可自从使用了催眠道具后，心里反而只有无限膨胀的空虚与惆怅她卸下皮甲，走到米尔面前，澎湃的人心因汗水蒙上了一层水光，无拘无束地摇晃着，低声说道：
“去洗个澡吧。”
“恩，已经让下人把温调好了。”
说着，米尔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清楚，这女人又要开始用催眠了；
不过，让米尔有些受不了的是，狄安娜每次想要跨出雷池一步，最后却都莫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