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为这座新挂上牌匾的杨府镀上了一层淡金。
庭院中的杂草已被清理干净,石板路扫得一尘不-染,二十名护卫正分成两列,在院中进行着最基础的桩功训练,只有沉稳的呼吸声,没有一丝杂音。
一切都井然有序。
杨天凌站在正堂的屋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自从兑换了【悟道之心】,他整个人的心境都沉淀了下来。
赵家带来的压迫感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而成了一块可以用来打磨自身的砺石。
院子的另一头,杨鸿宇正在练刀。
没有了前几日的狂躁与宣泄,他的刀法变得沉稳而内敛,每一刀劈出,都带着一股凝练的劲风,显然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对武道的打磨之中。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快步从府门外走来,在杨天凌身前几步停下。
“家主,清江县来人了,是鸿文少爷派来的刘管事。”
杨天凌的眼神动了一下。
“让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跟着护卫走进了院子。
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步履沉稳,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干练。
正是杨天凌亲自点名,由杨鸿文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刘安。
刘安穿过庭院,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杨天凌面前,躬身行礼。
“刘安拜见家主。”
他的声音清淅而沉着。
杨天凌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鸿文让你来的?”
“是,二少爷让小的给您送来族中的帐目和密信。”
刘安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双手奉上。
杨天凌接过,并没有立刻打开。
“进来说话。”
书房内。
杨天凌坐在主位,杨鸿宇侍立一旁,刘安则站在书案前。
“家里的情况如何?”
杨天凌率先开口,问的不是生意,而是家。
“回禀家主,家中一切安好。”
刘安条理清淅地开始汇报。
“二少爷坐镇柳溪村,碧潭峡的防务由鸿宇少爷之前安排的副手接管,每日操练不缀。”
“县城方面,李春禾管事兢兢业业,几处产业都未出乱子。”
“县令魏大人也派人传过话,说清江县内,无人敢动杨家的产业。”
“赵家和王家,自您离开后,都闭门不出,十分安分。”
杨天凌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清江县的安稳,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要军需丹药的供应线还在,只要他这个能斩杀四阶妖兽的家主还活着,魏天阳和赵、王两家就不敢轻举妄动。
“药材和丹药的生产呢?”
“二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产能提升了三成,丹药工坊日夜不停,足够支撑与郡城军方的交易。”
杨天凌微微颔首,对次子的能力很是放心。
他拆开油布包,先是快速翻阅了一遍帐目,确认府库的银两储备和丹药库存都在一个健康的水平在线。
然后,他才拿起那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信是杨鸿文用暗语写的,上面详细记录了“行善堂”近期收集到的所有情报,内容锁碎,从哪家米铺涨价了,到县尉周武又纳了一房小妾,无所不包。
杨天凌看得非常仔细,这些看似无用的信息,拼凑起来,就是整个清江县的动态图。
看完信,他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杨鸿宇和刘安都静静地站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许久,杨天凌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刘安身上。
“刘安。”
“小的在。”
“接下来,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杨天凌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刘安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从今天起,你不用回清江县了,就留在郡城。”
刘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就恢复了平静,沉声应道。
“是。”
“我需要你,在郡城,为杨家安上一双眼睛,装上一对耳朵。”
杨天凌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在城北,找一处铺面。”
“城北?”
刘安有些不解,城北是郡守府和各大官衙的所在地,是清河郡的政治中心,在那里开商铺,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对,城北。”
杨天凌的眼神深邃。
“铺面不用太大,位置也不用太好,但一定要在人流混杂的街面上。”
“铺子就挂‘杨氏药铺’的招牌,明面上,就做药材生意,卖一些寻常的药材,也可以少量出售我们杨家的淬体散。”
“但你要记住,这家铺子,不为赚钱。”
刘安的心神一凛,他立刻明白了家主的意思。
“这家铺子的首要任务,是收集情报。”
杨天凌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和周围的商贩、伙计、甚至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仆役创建起联系。”
“我要知道城里几大世家每天发生了什么,他们的主事人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我还要知道,郡守府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些事情,无论大小,无论真假,我都要知道。”
“家主,我明白了。”
刘安重重地点头,他感受到了肩上那沉甸甸的分量。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业行为了,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杨天凌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桌上。
“这里是五万两,是这家铺子的激活资金和运营费用。”
“钱不够,随时派人回清江县去取。”
“人手不够,也一样。鸿文会全力支持你。”
“我给你全权,这家铺子,你说了算。我只有一个要求。”
杨天凌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我要的情报,必须准确,必须及时。”
“另外,记住最重要的一点。”
“保住你自己的命。”
“在郡城,任何事,都没有你自己的安全重要。”
刘安看着桌上那叠银票,又看了看杨天凌严肃的眼神,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这一次,拜得更深。
“请家主放心,刘安绝不辱命。”
杨天凌挥了挥手。
“去吧,先在府里住下,熟悉一下郡城的情况再动手。”
“是。”
刘安躬身退出了书房。
当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杨鸿宇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父亲,城北……太危险了。”
那里是郡城的心脏,也是各方势力眼线最密集的地方,在那里安插人手,无异于虎口拔牙。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杨天凌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了郡城赵家所在的方向。
“我们就象是黑夜里赶路的人,两眼一抹黑,连哪里是路,哪里是悬崖都不知道。”
“刘安和他的铺子,就是我们伸出去探路的那根竹杆。”
“只有先把路探清楚了,我们这艘船,才能在这郡城的风浪里,安稳地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