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杨家大宅的后院里一片祥和。
与赵家达成协议后,杨家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稳发展期。李家偃旗息鼓,赵家态度暧昧,清江县的浑水暂时被杨天凌搅动后,又诡异地平静下来。
杨天凌没有浪费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他将药铺全权交给了愈发老练的次子杨鸿文,自己则坐镇柳溪村,一边稳固炼脏境的修为,一边监督着整个家族的运转。
今日,是五子杨鸿灵的四岁生辰。
妻子白静特意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好菜。饭后,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闹。
六岁的杨鸿磊力气大得惊人,追着哥哥杨鸿文满院子跑,每一次跺脚都让地面微微发颤。姐姐杨鸿蝉则安静地蹲在角落,小白虎如今已长到半人高,温顺地趴在她脚边,任由她梳理着油亮的皮毛。
长子杨鸿宇不在,他正在演武场独自苦练枪法,破风枪在他手中已初具威势。
杨天凌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最小的身影上。
杨鸿灵没有参与哥哥姐姐们的游戏,他手里抓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小树枝,正对着一棵老槐树,有模有样地比划着名。
他的动作很稚嫩,摇摇晃晃,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协调。
白静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走过来,顺着丈夫的视线看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孩子,也不知跟谁学的,整天拿着根棍子戳来戳去。”
杨天凌笑了笑,没说话。
他当然清楚鸿灵在学谁。是那些每日在演武场操练的护卫。
别的孩子看的是热闹,这孩子,却似乎看进去了门道。
“鸿灵,过来。”杨天凌招了招手。
杨鸿灵听到父亲的呼唤,立刻丢下树枝,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了过来,仰起小脸。
“爹。”
“今天你四岁了,爹教你点东西,好不好?”杨天凌温和地问。
白静在一旁插话:“天凌,他才多大,别把孩子累着了。”
“放心,就当是玩游戏,强身健体。”杨天凌安抚着妻子,然后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把未开锋的木剑。
这是他给护卫队新人练习基础时用的,分量很轻。
“来,鸿灵,拿着它。”
杨鸿灵好奇地接过木剑,小小的手握住剑柄,居然没有丝毫晃动。
“看好了,爹只做一次。”
杨天凌没有施展任何高深的剑法,他只是站定,摆出了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剑尖斜指地面,整个人气息沉稳。
这是任何一本烂大街的剑法图谱里,都会有的第一个动作。
“这个姿势,叫‘立’。用你的脚站稳,用你的手握稳,心也要稳。”
杨天凌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着。
院子里,杨鸿文和双胞胎也停下了玩闹,好奇地围了过来。
杨鸿灵看着父亲的姿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懵懂,反而是一种近乎专注的审视。
他学着杨天凌的样子,双脚分开,沉下小小的身子,举起了木剑。
姿势,分毫不差。
白静笑着拍了拍手:“我们鸿灵真聪明,学得真象。”
可杨天凌却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不是像。
那是“是”。
一个四岁的孩子,不仅模仿了动作,甚至连那种沉稳扎根的气韵,都模仿出了三分。
这绝不是单纯的模仿能力。
杨天凌不动声色,继续道:“第二招,‘刺’。”
他手腕一抖,木剑化作一道直线,精准地刺向前方三尺处的一片落叶,在即将触碰到时又猛然收回,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馀的动作。
“看清了吗?”
杨鸿灵点了点头。
他举起木剑,对着前方,学着父亲的样子刺了出去。
第一剑,软绵绵的,歪歪扭扭。
他自己皱起了小眉头,似乎很不满意。
他没有再看杨天凌,而是闭上了眼睛,就那么在原地站了一瞬。
再次睁开眼时,他手中的木剑动了。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淅的破空声响起。
木剑的剑尖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白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不懂武功,但她能感觉到,儿子这一剑和前一剑,完全不同。
杨鸿文的眼睛亮了。他从这一剑里,看到了一种名为“效率”的东西。
杨鸿磊挠了挠头,他觉得弟弟这一剑,好象很有力气。
只有杨天凌,他体内的真气都因为震惊而出现了一丝紊乱。
劲透剑尖,方能破空!
这是无数剑客耗费数年苦功才能摸到的门坎,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在第二次尝试时就做到的事。
杨天凌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决定再试一次。
“看好,这是最后一组。”
他神情变得严肃,手中的木剑一挽,一式简单的格挡,顺势一个转身,紧接着又是一记迅疾的直刺。
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会了吗?”
杨鸿灵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父亲刚刚站立的位置,小小的脑袋里,似乎正在进行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推演。
片刻后,他动了。
格挡。
转身。
直刺。
三个动作,他做得比杨天凌更慢,也更稚嫩。
但是,当他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整个人的姿态,与剑的轨迹,构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和谐。
他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做的。
如果说杨天凌的演示是“标准答案”,那杨鸿灵的模仿,就是在标准答案上,添上了一笔属于自己的“最优解”。
院子里,落针可闻。
杨天凌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字。
【剑心通明】。
原来,这就是剑道天赋的真正模样。
不是学得快,而是“懂”。
天生就懂。
“爹,我做对了吗?”杨鸿灵仰着小脸,期待地问,打破了沉寂。
杨天凌猛地回过神来,他走上前,一把将儿子抱进怀里,大手在他的头顶上用力揉了揉。
“对,鸿灵做得太对了!你是最棒的!”
前所未有的喜悦和自豪充斥着他的胸膛。
杨家,有了一柄绝世神剑的雏形!
可紧随而来的,是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这样的天才,自己能教吗?
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剑法知识,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对天赋的沾污和浪费。
一本高阶剑法要多少钱?
一柄真正的宝剑要多少钱?
最关键的,去哪里找一个能教导这种天才的剑法名师?
清江县?绝无可能。
云天城?碧霄阁?
杨天凌的脑中闪过陆永成的脸。
或许可以去问问他,但那样一来,杨家又一张底牌就暴露在了七品势力的眼皮底下。
怀里的杨鸿灵已经挣脱了出去,捡起了之前那根小树枝,正兴致勃勃地戳着墙角的一个蚂蚁窝,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剑道天赋,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杨天凌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心中却做出了决定。
不行。
不能再等了。
自己可以慢慢摸索,但孩子的天赋不能被眈误。
必须为鸿灵找一个真正的老师。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的视线越过院墙,望向了郡城的方向。
或许,该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了。
就在此时,护卫队长李春禾快步从前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家主。”
“何事?”
李春禾递上一封制作精美的请柬,上面用烫金粉写着一个大大的“魏”字。
“是县衙送来的,说是清河郡的郡守府派了税官下来巡查,县尊大人今晚在县衙设宴,邀请您过府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