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终于安静下来。
杨天凌没有回家。
他走到田边那块用来碾场的巨大石磙旁,伸手一抄。
五百斤重的石磙,被他轻飘飘地拎了起来,换了个位置放下。
脚下的土地都微微一颤。
力量,充盈全身。
他坐到石磙上,从怀里摸出水囊,喝了一口。
他知道,今晚不会平静。
自己“病愈”且“抢收”的消息,瞒不住。
张家那条恶犬,该来了。
杨天凌望着村子的方向。
家中,白静带着四个孩子。
鸿宇和鸿文懂事地帮着照看弟妹,鸿磊和鸿蝉在襁保中酣睡。
那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
他必须在这里,把所有的麻烦挡住。
夜色渐深,月亮升了起来。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田野上,那些青灵草垛仿佛披上了一层霜。
杨天凌闭上眼,开始运转《莽牛劲》。
巩固境界,一刻也不能松懈。
也不知过了多久。
“得得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乡村的寂静。
来了。
杨天凌缓缓睁开眼,站起身。
三匹快马,打着响鼻,冲到了田埂边。
火把的光亮,瞬间驱散了黑暗。
为首的,正是张申。
他穿着绸缎长衫,挺着肚子,满脸红光。
旁边是他的儿子,张龙,一身短打,精悍干练。
后面跟着管家。
张申勒住马,看到田里堆积如山的药草,愣了一下。
随即,他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哇!”
张申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走下田埂。
“天凌啊天凌,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儿!”
他走到杨天凌面前,指着那些草垛,笑得合不拢嘴。
“听说你病了,叔还为你担心。没想到,你拖着病体,都把这活儿给干了。”
“辛苦了,真是辛苦了。”
张申围着草垛转了一圈,伸手捏了捏草叶,满意地点头。
“今年的成色不错,比去年还好。”
他回头对管家吩咐:“别愣着,连夜叫人来,把车赶来装货。”
管家应了一声,就要转身。
“慢着。”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张申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看着杨天凌:“恩?天凌,还有何事?”
杨天凌站在原地,没动。
“张叔。”他开口了,“这些青灵草,我不卖了。”
田野里,瞬间落针可闻。
张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不卖了?”
“对。”杨天凌重复了一遍,“今年的草,我自己处理。”
张申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死死盯着杨天凌,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病容”。
但眼前的杨天凌,身形挺拔,气息沉稳,哪里象个病人。
“你……你病好了?”
“好了。”
“好,好得很。”张申怒极反笑,“杨天凌,你耍我?”
“不敢。”杨天凌说,“只是想多挣几个活命钱。”
“活命钱?”张申冷笑,“我给你的价钱,在村里还不够高?”
“不够。”
张龙上前一步,挡在张申身前。
他上下打量着杨天凌,眼中满是轻篾。
“姓杨的,你他娘的翅膀硬了?”
“装病一个月,就是为了今天?”
“我告诉你,这清江县的药材生意,还轮不到你做主!”
杨天凌看着张龙。
炼筋境。
放在一个月前,这是他无法逾越的高山。
现在,不过如此。
“我的东西,自然我做主。”杨天凌不为所动。
“你!”张龙大怒。
张申抬手拦住了儿子,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
“天凌,做人要讲良心。你种药,是我给你机会。”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是不是听了什么风声?想抬价?”
杨天凌等的就是这句话。
“张叔既然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杨天凌指了指脚下的药草。
“我已跟县城百草堂谈妥。”
“他们收我的草,三百文一株。”
“三百文?!”
张申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他去年收的价格,才一百二十文!
翻了两倍还多!
“我的草,值这个价。”杨天凌语气淡然。
【草木亲和】培育出的药草,药性远超凡品。百草堂掌柜识货。
“张叔若是有意,出这个价,草你拉走。”
“若是不愿,请回吧。莫眈误我明日送货。”
张申气得浑身发抖。
他纵横乡里半辈子,何曾被人如此拿捏。
“好好好!杨天凌,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三百文?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多给你!”
张申大手一挥:“张龙!别跟他废话!”
“把草给我装车!他敢拦,给我打断他的腿!”
“是!”
张龙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狞笑一声,跨前一步,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杨天凌面门砸去。
这一拳,他用了八分力。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农夫知道,武者的威严不可侵犯!
“找死!”
拳风扑面。
杨天凌没有躲。
他只是微微侧身,抬起左臂,横在身前。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张龙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杨天凌的小臂上。
张龙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不是打在人肉上,而是砸中了一块生铁。
“呃!”
剧痛从小臂传来,张龙闷哼一声,跟跄后退。
反观杨天凌,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张龙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向杨天凌,“你……练筋境?!”
不可能!
一个月前,杨天凌才堪堪炼肉境!
怎么可能这么快突破!
杨天凌收回手臂,淡淡道:“还要打吗?”
张龙的脸色阵青阵白。
他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对方的筋骨强度,远在自己之上。
张申也傻眼了。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儿子的武力。
现在,连儿子都不是对手?
田野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杨天凌走到那块五百斤的石磙前。
他弯腰,抓住石磙底部。
“起。”
轻喝一声。
石磙被他单手提了起来,举过头顶。
张申的管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把都扔了。
张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彻底熄了动手的念头。
“咚!”
石磙落地,地动山摇。
杨天凌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向张申。
“张叔。”
“三百文,现银。”
“或者,请离开我的地。”
秋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张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着杨天凌,又看了看那堆价值百两银子的药草。
走?
他不甘心。
打?
打不过。
“你……你等着!”张申咬牙切齿。
他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只能丢下一句狠话,狼狈转身。
“张龙!走!”
张龙捂着生疼的手腕,恶狠狠地瞪了杨天凌一眼,翻身上马。
三人来时气势汹汹,去时灰头土脸。
马蹄声远去。
杨天凌站在田埂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成了。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从今往后,柳溪村,再也没人能随意拿捏他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