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芬叉着腰：“我怎么不能答应了？都是实在亲戚！人家开口了，我能说不行？咱家现在起来了，一点忙不帮，让人背后戳脊梁骨啊？
建军那么大个总经理，往县里递个名字怎么了？选不选得上另说！这态度得有！再说，三百个人里头，连咱自家人都没有，像话吗？街坊邻居怎么看？
别人还以为建军这总经理是假的呢！还以为建军在那就是个摆设呢！以后谁还信服建军。
刘大川被噎得说不出话：“你你这都是歪理！”
“啥歪理！这是人情世故！你就甭管了！”
她掂量着一罐麦乳精，美滋滋地说：“看见没？以前谁给咱家送过礼？现在呢？这就是建军，不，是苏总给咱家带来的体面！”
刘奶奶在一旁摇着蒲扇，瞥了她一眼，：“桂芬啊，这体面是有了，可这本子上的名字，快比里的苗还密了，你就不怕秋后算账，颗粒无收？”
张桂芬一撇嘴：“怕啥？咱家现在什么地位？办不成？办不成就说竞争激烈呗！”
张桂芬把本子往怀里一揣，信心爆棚：“妈，您就放心吧！哎，你说，要不要给咱家小娟也报个名？让她也去锻炼锻炼？”
“妈！我还上学呢！”刘小娟在里屋抗议。
“上学咋了？实践出真知！跟你苏文哥学，比上学强！”张桂芬现在对苏文有种盲目的崇拜。
“桂芬，差不多就行了。别给建军和小苏添乱。那是去干活，不是去享福。”
“妈，我知道轻重！”张桂芬嘴上应着，心里却琢磨着还能再塞进谁去。
当天更晚的时候，李主任拿着一份厚厚的名单，来到赵县长办公室。
“县长，这是…赴上海学习观摩团的名单…请您过目。”
赵县长端起他那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呷了口热茶。
他随意翻开名单第一页，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
又翻了几页，手开始抖，茶水泼出来烫了手都浑然不觉。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赵县长猛地抬起头，眼珠子瞪得溜圆，“这玩意儿你管它叫‘名单’？！这他妈是清源县人口普查花名册吧？！说好的三百人呢？！
这他娘的这厚度这我目测就得六百打底！你当我瞎还是当我傻？！啊？！”
他“哐当”一声把搪瓷缸掼在桌上，茶水西溅。
李主任苦着脸，：“县长，您听我解释这这都是都是各方推荐上来的精英…您您先看看名单再说”
赵县长强压着火气，翻开名单。刚看了第一页，他的脸色就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
“王兰花？五十八？这是去学习还是去养老？！这谁塞进来的？！划掉！立刻给我划掉！”
李主任凑近一看，：“县长这这划不得这是是孙书记他老姨的小姑子孙书记特意打过招呼，说这位同志思想过硬，吃苦耐劳”
赵县长一噎，指向另一个：“那这个！李狗蛋！二十二，县农机站临时工？！这名字听着就不像精英！划掉！”
“县长…这是钱副县长他连襟的侄子钱副县长说年轻人名字接地气，说明热爱土地，搞农业板块股票有先天优势”
“优势个屁！”
赵县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個！刘彩霞！在家待业五年？！这总跟金融没关系了吧？！”
“妇联张主任的亲侄女张主任说，女同志心细，善于发现价值洼地，而且待业五年说明心态平稳，抗压性强，适合炒股”
“这个！小学文化？！”
“——政协王主席的远房亲戚，王主席说文化不高觉悟高”
“这个！有案底？！偷牛的那个？！”
“——公安局李局的内弟，李局说了，早就改邪归正了，而且嗅觉灵敏，善于发现‘牛’股”
“这个！这个总没关系了吧？！我怎么不认识？！”
李主任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更苦了：“是是您岳母安排的”
赵县长，：“”
他猛地想起昨晚岳母确实念叨过，说有个远房侄女…想要为县里添砖加瓦…当时他没在意，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赵县长最终瘫坐在椅子上，“你老实告诉我，这里面有多少真能用的？”
李主任弱弱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还行，至少骨干有了。”
“是二十来个。”
赵县长，：“”
李主任翻到后面几页，指着几个比如机械厂的技术标兵、纺织厂的业务能手解释道。
“这20几个…是下面厂子里实在推不掉的尖子，不报上来影响太坏，工友们会有意见就就混在里面一起报上来了。”
“混在里面？得，精英倒成了漏网之鱼！”
赵县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把名单摔在桌上，：“这是去学习吗？这他妈是公费旅游走亲戚！”
原本以为名单里怎么也得有三成真才实学的，现在一看，全是关系户！
还特么有拖家带口的！
“胡闹！简首是胡闹！”
赵县长手指哆嗦着点着名单，咆哮道，“这是去工作！是去打仗！不是他妈的走亲戚开联欢会！这名单能用吗？！啊？！
李主任，你告诉我，这名单上有一个是能去干活的人吗？！刷掉！全都给我刷下来！”
“刷哪个？”李主任小声的问道。
“刷掉”
赵县长重新拿起名单，看了半天，最后瘫坐在椅子上。
李主任苦着脸：“县长…没办法啊…各个单位都强烈要求支持工作…都是关系…删哪个都不合适啊这哪个名字后面没点香火情？
…这一笔划下去，得罪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系统！以后工作没法开展了”
“那你说怎么办？！”
李主任凑上前小声说：“县长，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呢，名单照单全收，一个不砍”
“什么？！你还嫌不够乱？！”
“您听我说完！”
李主任赶紧道，“这事儿…硬删肯定不行，影响团结。您看这样行不行？苏文那边不是派了刘富贵回来搞培训吗？咱们呢，再…再加一场面试？选拔一下？
到时候谁通不过，那就怪不了我们了…只能怪自己没好好学习，水平不够！既给了各方面子，也能筛出能干事的…”
赵县长沉吟了片刻。
这倒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能堵住众人的嘴，又能实际控制人数和质量。
“老李，你办事，我放心！这事你牵头拿出个章程来。我的意见是，一个原则：宁缺毋滥！绝不能把不合适的人放过去！但是”
赵县长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尽量嗯照顾到各方面的情绪和积极性。
总之，既要显得公平公正，又能把真正能干的人挑出来，还要稳妥地、不着痕迹地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这个度，你一定要把握好！”
李主任：“”
既要？！又要？！还要 ？！
“县长！我这就去办！”
李主任哭丧着脸走出去，心里却己经把苏文、赵县长和各路神仙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