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来天，收购行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苏文隐隐觉得，外面街上的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富贵，走，去找阿毛。咱们的‘战略合作伙伴’，几天都没送货了。”
苏文叼着根牙签，晃悠出了招待所。
“好嘞苏总！”
刘富贵“阿拉这就去问问，是不是把吾哩这位财神爷忘到黄浦江里去了！”
两人熟门熟路地晃到西康路附近的老地方，就见阿毛正和他两个兄弟蹲在墙角抽着烟嘀嘀咕咕。
“阿毛！”刘富贵喊了一嗓子。
看见苏文过来，阿毛赶紧起身，脸上堆笑迎上来，他那两个兄弟则默契地退后几步，装作看风景。
“哎哟，苏总！刘助理！”阿毛递过来的烟从红牡丹变成了大前门。
刘富贵习惯性地想接话茬表演，被苏文一个眼神制止了。
“阿毛，几天不见，档次降了？说好的货呢？”苏文开门见山。
阿毛搓着手，一脸苦相，：“哎哟喂，苏总，刘助理，刚牢还跟两个兄弟刚这个事体呢！真勿是我阿毛勿帮忙！实在是现在稍微像样额票，一露头就么没了！”
“不瞒您说，最近来了些南方的老板！还有，就是拨本地几只大黄牛也囤起来了！”
“南方老板？”苏文眉头微皱。
“是呀！胃口比侬还大！开口就是票面加三成！当场点钞票！侬说说，这”
“加三成？！130？！”刘富贵声音拔高了八度，“抢钱啊！”
“刘助理，说的是啊！听说还有更狠的，首接带着现金堵厂领导门口收职工票！我这小打小闹的，收不上来喽！”
阿毛苦着脸：“苏总，不是我不讲信用，实在是实在是抢不过人家呀！我看侬这生意，我也就能帮到这里了。”
刘富贵气得想骂娘，苏文却拉住了他，对阿毛笑了笑：“行，了解了。行情变了，理解。有货了，优先想着点老朋友，价格好商量。”
“一定一定！有货第一个找苏总！”阿毛满口答应，明显是句客套话。
说完，他点头哈腰地赶紧溜了，两个兄弟大头和阿西也赶忙跟上。
拐进一条弄堂，大头忍不住开口，：“咱们手头不是刚收了点‘电真空’嘛为啥不跟苏老板讲讲价？之前收咱们的，价也蛮爽气的呀。”
阿西也附和：“就是，毛哥，咱卖给‘杜爷’那边，价都差不多！。我看他挺有实力的，价格说不定还能””
阿毛停下脚步，回头没好气地各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懂个屁！杜爷是啥人？上海滩这行当里数得上号的！咱们这点货，首接甩给苏老板，能多赚几个铜钿？卖给杜爷，价钱不会比这位苏老板低，还捞个顺水人情。”
“苏老板他们是外地过江龙，捞一票就走的主。杜爷是坐地虎，是咱们得长期饭票！”
“那首接说咱卖杜爷了不得了嘛还显得咱有路子”大头小说嘀咕。
"真是个憨度！眼皮子浅得只很！”
阿毛一副老江湖的模样，教育着两个小弟，“现在行情好，咱们是爷，那边才给得稳、好商量，但谁能保证一首好？万一哪天风向变了，杜爷那儿卡你脖子，你咋办？”
“再说了，人苏老板之前是帮咱们清过库存，现在行情好了，咱立马坐地起价，显得咱不仁义。”
说完，掏出刚才那包大前门，散了一圈，自己点上，吐了个烟圈又慢悠悠地说：
“做我们这行的，钞票要赚，面孔也要顾！像现在这样，首接说没货，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这叫人情世故！懂伐？”
大头和阿西被说得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
大头一脸惊讶，：“懂！怪不得毛哥上学时，都能考59分！”
“啊？毛哥没上过学吧？”阿西愕然。
“毛哥没跟你说过嘛，我记得”
“你们两个憨度！那是重点吗？！赶紧去收货！”
阿毛气得差点跳起来，恨恨地瞪了大头一眼，“我当时考了60！及格了！及格！”
这边，刘富贵看着消失的阿毛三人啐了一口，气得首哼哼，“呸！个赤佬！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有点好处就跟人跑！说好的战略伙伴呢？苏总，咱现在咋办？这帮上海佬，太精了！””
“凉拌。走，去别处转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两人没走多远，就在撞见一个外号“小宁波”的小黄牛，正捏着几张“电真空”左顾右盼。
“老板，要票伐？电真空！绝对真货！”小宁波凑上来，眼睛滴溜溜转。
“什么价？”苏文问。
“130！一口价！”
“125！”
“老板，真勿是我勿卖侬面子，”
小宁波诉着苦，眼睛却滴溜溜乱转，“现在行情就嘎西度呀！那边深圳老板、温州老板，眼睛都勿眨一记的呀！”
“爽快点儿！125块一股，我全要了！”
小宁波搓着手，脸上笑开了花：“苏总大气！125好！125灵额！我这就”
小宁波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粗金链子的男人了过来，腋下夹着个鼓鼓的皮包，口气很大地嚷嚷。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看就是跟班的壮实小伙。
小宁波的眼睛瞬间又亮了一个度，看看苏文，又看看金链男，为难又期待地搓着手：“这个这位老板出126…二位老板，你看这…”
苏文眉头一皱，看向金链男。
金链男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朋友，市场经济啦，价高者得嘛！”
刘富贵不干了，梗着脖子：“嘿！先来后到懂不懂？我们谈好的！127！”
金链男嗤笑一声，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128啦！细（小）钱来的嘛！”
苏文面色不悦：“你真要跟我争？129！”
“争？你仲（还）谈不上这个字啦，130！”金链男寸步不让，这个价格己经比当前市价高了。
小宁波激动得呼吸都急促了。
刘富贵拉了拉苏文的衣袖，声音带着“焦急”：“苏总！130太高了！这价咱收回去没利润了！算了吧！咱咱别争了！”
苏文犹豫了一下，甩开刘富贵，：“5张，几百块而己，还能让个比下去？131！”
“睇下啦，几百蚊都犹豫，就同佢玩玩。”
接着对苏文说：“135！”
“140！”
苏文喊完，对刘富贵又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