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禾内心翻江倒海的恐慌,不行!绝对不能调试!调试就等于当场暴露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他猛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挺首腰板,目光努力聚焦在王主任脸上,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他自己都觉得虚浮的“自信”:“不…不用调试!王主任!机器…机器没问题!”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极度慌乱。
这突兀的“自信”发言让周围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王主任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和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你看我!光顾着急了!青禾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肯定是累着了,脑子有点懵!对对对,你设计的机器,你最有把握!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他把陈青禾的异常归结于大病初愈的虚弱,反而更添了几分体谅和信任。
陈青禾心里苦笑,也只能顺着这台阶下,僵硬地点点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刚才那几句话抽干了。
“同志们!安静!”红星公社的杨书记站上高台,声音洪亮,“红星公社·农业机械研究所第二届农业机械化革新比武大会,脱粒效率大比拼,现在——开始!”
锣声“哐当”震响,点燃了全场!
第一组:人工连枷队(10人) vs‘青禾一号’手摇脱粒机(2人操作)
“李三婶!加油!给咱们妇女队争口气!”
“姐妹们,抡起来!别让铁疙瘩小瞧了!”
“小陈技术员的机器再好,也得看咱们老把式的手艺硬不硬!上啊!”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带着浓浓乡土气息的加油声。李三婶带领的十人妇女连枷队,清一色扎着头巾、系着围裙,立刻投入战斗。沉重的木连枷此起彼伏,砸在铺开的麦穗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嘭!嘭!嘭!”声。尘土瞬间弥漫开来,如同黄色的烟雾。她们动作熟练,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每一次挥臂都倾尽全力,汗水很快在头巾边缘凝成水珠,又混着尘土流下。金黄的麦粒在连枷的拍打下,星星点点地迸溅出来。
另一边,刘师傅带着徒弟站在“青禾一号”旁。刘师傅沉稳地握住那巨大的摇把,深吸一口气,腰马合一,猛地发力!“嘎啦嘎啦…”沉重的曲轴带动倾斜的滚筒开始旋转,角铁脱粒筋发出有力的摩擦声。徒弟麻利地将一捆麦子塞入喂料口。滚筒转动,麦穗被卷入、撕扯、拍打!瞬间,麦粒和碎屑如同金色的瀑布,“哗啦啦”地从下方的出料口倾泻而出,落在帆布上,迅速堆积起一个小丘!虽然噪音不小,但效率肉眼可见地远超人力!
“好家伙!这铁家伙吃麦子真快!”
“看那麦粒!跟下雨似的!”
“三婶!加把劲啊!别被拉下太远了!”看到人工队明显落后,一些性急的社员开始着急地催促。
李三婶咬着牙,胳膊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还是奋力挥舞连枷:“姐妹们!别泄气!抡圆了!”
与此同时,第二组的比赛也开始了。
“赵大爷!看您的了!骡子喂饱了吧?”
“老伙计,加把油!别输给那‘电老虎’!”
“张师傅!开电!让大伙开开眼!”
加油助威声同样热烈,但明显带着对“电”这种新事物的好奇与敬畏。赶磙子的赵大爷“吁”了一声,鞭子在空中甩了个脆响。两头蒙着眼的高大骡子,喷着响鼻,拉着沉重的石磙子(碌碡),“咕噜…咕噜…”地缓慢滚动起来,碾压在铺开的麦穗上,发出沉闷的碾压声。麦粒在重压下簌簌脱落,但扬起的尘土同样巨大。一个社员跟在后面,不断翻动麦穗。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死死盯住了那台“青禾二号”。负责操作的张师傅神情严肃,检查了一下皮带,朝柴油发电机旁的师傅用力一点头。发电机猛地“突突突”咆哮起来,黑烟喷涌。张师傅沉稳有力地合上了电机开关!
“嗡——!!!”
一声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轰鸣瞬间撕裂了空气!电动机疯狂旋转,皮带瞬间绷首如弓弦,带动着巨大的滚筒以惊人的速度飞转起来,发出骇人的“呼呼”风声!整个机器仿佛一头苏醒的钢铁巨兽!
电工学徒眼疾手快,将一大捆麦子猛地塞入喂料口!
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麦穗被高速旋转的滚筒疯狂卷入、撕扯、摔打!脱粒的声音不再是摩擦或碾压,而是如同无数鞭炮在铁桶内炸响的“噼里啪啦”爆鸣!金黄的麦粒、断裂的麦秆、破碎的麦壳,如同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喷射出来,瀑布般倾泻在下方的倾斜振动筛板上!筛板在偏心轮带动下高频抖动,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将饱满沉重的麦粒迅速筛落,而麦糠和轻飘飘的碎秸秆则被筛板末端那个简陋但高速旋转的风扇,“呼——!”地一下吹出一道明显的风带,扫向旁边的空地!虽然风力不足以将糠吹得很远,飘散落下,但出料口下方堆积的麦粒,肉眼可见地比“一号机”更加干净、金黄,混杂的碎秸秆极少!
“天老爷!这…这太快了!”
“快看!麦粒多干净!风扇真管用!”
“牲口哪比得上这个!赵大爷的磙子一圈还没滚到头,人家一捆都吃完了!”
“加油啊赵大爷!骡子再快一点!”有社员替落后的石碾组着急。
赵大爷看着那边“电老虎”喷吐麦粒的恐怖速度,又看看自己骡子慢悠悠的步伐,无奈地摇摇头,吆喝声也带上了几分焦急:“驾!驾!老伙计,快点!”
效率的差距是碾压性的。石碾组的骡子再健壮,一圈一圈的滚动也赶不上电动滚筒的高速吞吐。麦粒破碎率也高下立判:石碾脱出的麦粒,肉眼可见夹杂着不少压扁破碎的颗粒;而“青禾二号”的麦粒,粒粒饱满完整,碎粒极少。
就在“青禾二号”高效运转,引得人群惊叹连连时,意外突生。一捆夹杂着较多湿泥块的麦子被塞入,湿泥块在高速滚筒内被甩打碎裂,一部分泥浆混合着湿麦糠,糊在了振动筛板的鱼鳞孔上,导致筛孔堵塞,筛板振动幅度骤减!同时,一团湿重的麦糠被甩出,恰好缠在了风扇皮带轮上!
“滋啦——!”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风扇转速猛降,皮带疯狂打滑,冒起一股焦糊味的青烟!机器发出痛苦的“呜呜”哀鸣,筛板几乎停止了抖动,脱出的麦粒和杂质混在一起,不再分离。
“哎呀!坏了!卡住了!”
“完了完了!‘电老虎’趴窝了!”
人群爆发出一片惋惜和担忧的惊呼,连石碾组那边都有人停下手里的活看过来。
陈青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眼前发黑,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完了!彻底完了!他的谎言要被当众戳穿了!
“别慌!小问题!”张师傅一声断喝,如同定海神针。他闪电般拉下电闸,“嗡”声戛然而止。他和电工学徒如同训练有素的战士,抄起长柄铁钩和扳手就扑了上去。张师傅用铁钩灵巧而迅速地清理堵塞筛孔的泥块和湿麦糠,动作精准;电工学徒则用扳手麻利地松开皮带轮,扯掉缠绕的湿糠,仔细检查皮带,调整松紧度,再迅速复位拧紧。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不到三分钟!
“好了!开机!”张师傅抹了把汗,再次合闸。
“嗡——!”机器重新怒吼起来,筛板再次“哒哒哒”欢快地跳动,风扇“呼呼”地重新吹起麦糠。
“好样的张师傅!”
“技术过硬!真利索!”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由衷的赞叹,悬着的心落了地,对机器的信心反而更足了。陈青禾靠着麦垛,双腿发软,感觉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对张师傅的敬佩无以复加。
比赛进入最后冲刺阶段。“青禾二号”开足马力,展现极限性能。柴油发电机持续高负荷运转,机身发烫,喷吐的黑烟更浓了。连续超负荷运转近半小时后,电工学徒突然喊道:“张师傅!电机温度太高了!风扇风力弱了!电压不稳!”
电机外壳烫得几乎不能摸,转速出现波动,风扇风力明显减弱,筛板振动再次变得无力。发电机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要跳闸了!”电工学徒紧张地盯着仪表。
王主任的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看向陈青禾。陈青禾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王主任对视,更别提给出任何建议。
张师傅经验丰富,当机立断:“降速!减少喂料量!发电机缓油!”他指挥徒弟大幅放慢塞麦捆的速度,同时快步走到发电机旁,和师傅一起检查散热片,用沾水的破布给发电机外壳物理降温,并稍稍降低了油门开度。喂料速度降下来后,电机的负荷显著减轻,温度缓缓下降,转速和风扇风力也艰难地稳定在一个稍低但还算正常的状态。虽然没有停机,但这次被迫降速也让效率打了折扣。
夕阳彻底沉没,暮色西合。打谷场上几盏汽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将人影和机器拉得长长的,投下跳动的巨大阴影。
“时间到——!”杨书记看着怀表,声音洪亮地宣布。
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止。连枷队的妇女们累得首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臂酸胀得抬不起来,脸上、头发上全是汗水和灰尘。石碾组的赵大爷和社员也累得够呛,两头骡子更是浑身汗湿,打着响鼻。刘师傅扶着“青禾一号”的摇把,手臂也在微微颤抖。张师傅和电工学徒则长舒一口气,抹去满脸的油汗。
场中央,负责计量的会计和社员拿着大秤和麻袋,表情严肃而激动地上前。
称重!验质!
连枷队区域:帆布上散落的麦粒被小心扫拢、装袋、过秤。会计大声报数,声音在寂静的场地上格外清晰:“人工连枷队,十人,两小时,脱粒净麦——二百九十斤!”旁边有老农抓起一把麦粒,仔细看了看,补充道:“麦粒干净,碎粒少,好粮!”
“‘青禾一号’手摇脱粒机!”会计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两人操作,两小时,脱粒净麦——六百三十斤!”负责验看麦粒质量的老农抓起一把,金灿灿的麦粒从指缝流下,几乎看不到杂质和碎粒,他连连点头:“好!干净!比连枷脱得还干净!碎粒几乎没有!”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和议论:“两个人顶十个人还多出一倍多!”“这铁摇把,真顶用啊!”“省了多少力气!”
石碾组区域:“石碾组,两人两骡,两小时,脱粒净麦——三百五十斤!”验看麦粒的老农抓起一把,里面明显夹杂着不少被压扁、压碎的麦粒和麦壳碎片,他摇摇头:“碎粒多,差不多有两成,出粉率要低不少。”
轮到“青禾二号”了。虽然经历了两次故障和降速,但它下方的麦堆依然是最庞大、最耀眼的。会计和社员们仔细地清扫、装袋、反复称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会计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青禾二号’电动脱粒机,两人操作,两小时,脱粒净麦——七百八十斤!”负责验质的老农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大把麦粒,在汽灯光下仔细端详。麦粒饱满、金黄、干燥,几乎没有碎粒,混杂的麦糠和碎秸秆微乎其微!他激动地声音都变了调:“好!太好了!粒粒饱满!干干净净!碎粒?几乎没有!这…这比石碾脱出来的强太多了!是顶好的粮食!”
“七百八十斤?!”
“两个人!顶得上快三十个劳力了!”
“还不用喂牲口精料!不怕下雨!”
“麦子还这么好!这得少糟蹋多少粮食啊!”
整个打谷场彻底沸腾了!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社员们再也按捺不住,欢呼着、叫喊着、议论着,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两台铁家伙,尤其是那台轰鸣的“电老虎”!李青山大叔挤在最前面,颤抖着布满老茧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冰冷的机器外壳,又抓起一把金灿灿的麦粒,老泪纵横:“好…好机器啊…省了力气,抢了粮食,还…还脱得这么好…”王秀芹大娘看着自己依旧红肿的手臂,再看看那堆成小山的干净麦粒,泪水无声地滑落。赵铁匠则拿着小锤子,不顾油污,在“二号机”的关键连接处轻轻敲打、细看,粗糙的脸上满是赞叹和敬畏:“这铆接…这焊点…结实!真结实!好手艺!好设计!”他最后这句话,是对着被挤在人群外围、脸色苍白的陈青禾喊的。
胜负,毫无悬念,且震撼人心。
“同志们!静一静!”杨书记站上高台,声音激动得变了调,挥舞的手臂充满了力量,“我宣布!农业机械研究所第二届农业机械化革新比武大会,脱粒效率大比拼,最终的胜利者——是属于我们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智慧结晶的——农业机械研究所陈青禾同志设计的‘青禾一号’、‘青禾二号’脱粒机!”
“哗——!!!”
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瞬间爆发,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打谷场,震得汽灯火苗都摇曳不定!“毛主席万岁!”“机械化万岁!”“向科学进军!”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社员们围着机器,如同围着改变命运的希望,眼中闪烁着对减轻劳作、增产增收最质朴也最炽热的渴望。
陈青禾站在沸腾的欢乐海洋边缘,像个格格不入的孤岛。震耳欲聋的欢呼冲击着他的耳膜,眼前是社员们狂喜的脸庞、王主任激动的神色、师傅们自豪的笑容,以及那两台在汽灯下仿佛散发着神圣光辉的机器。胃里因为极度的紧张和饥饿翻江倒海。赢了?靠着他一句硬撑的“没问题”,靠着张师傅、刘师傅他们力挽狂澜的维修和操作?
震天的欢呼声中,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架上高台的骗子。他看着被热情社员们包围、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他如同听天书的)“机器原理”和“操作心得”的张师傅和刘师傅,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公社杨书记红光满面地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场地中央那台“青禾二号”旁边,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双手有力地向下压了压,试图平息沸腾的人声。他那带着浓厚乡音、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汽灯下响起:
“同志们!社员们!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喧闹声渐渐平息,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杨书记身上,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杨书记环视全场,目光炯炯有神,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他首先用力地指向那两台机器,声音洪亮:
“今天!咱们红星公社的打谷场,打了一场漂亮仗!一场向老天爷要粮食、向落后生产方式宣战的胜仗!大家都亲眼看见了!陈青禾同志设计的这两台铁牛——‘青禾一号’和‘青禾二号’,尤其是这台‘电老虎’(他亲昵地拍了拍‘二号机’滚烫的外壳),硬是要得!用事实说话!用成绩说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累得瘫坐在地的连枷队妇女、汗流浃背的赵大爷和喘着粗气的骡子,最后又落回到那堆金灿灿的麦粒上,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什么叫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这就是!十个人累死累活干两小时,比不上人家两个人摇机器!两个人两头大牲口,也比不上人家两个人开电闸!这效率!这质量!省了多少劳力?抢回了多少粮食?减少了多少浪费?解放出来的劳力,就能去开更多的荒地,种更多的粮食!牲口省下的精料,就能养得更壮实,干更多的活!这是一本万利的大好事!是咱们贫下中农梦寐以求的‘省力法宝’!”
他的话语朴实有力,句句说到社员们的心坎里,引起一片由衷的赞同声。
杨书记话锋一转,充满了战斗般的决心,手臂用力一挥,指向公社广阔的田野:
“所以,我代表公社党委宣布:推广!必须全面推广!立刻推广!不能等!不能靠!我们要让这两台宝贝机器,在咱们红星公社的土地上,遍地开花!公社农机站要立刻组织力量,全力配合农业机械研究所的同志!”
他看向王主任和陈青禾,目光热切:
“王主任,陈技术员!你们是功臣!公社全力支持你们!要人给人,要料给料!咱们要抓紧办几件事:第一,立刻组织各大队的生产队长、技术骨干,到所里学习!学习怎么造,怎么用,怎么修!第二,公社铁匠铺、农机修理站,要全力开动,照着图纸,照着样机,给我造!能造多少造多少!第三,各大队要选好点,先把样机用起来,让社员们都看看,都学学!”
他最后大手一挥,声音激昂,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同志们!社员们!有了这样的好机器,咱们还怕什么苦?还怕什么累?还怕老天爷捣乱吗?咱们红星公社今年的夏粮征购任务,不仅要完成,还要超额完成!要为国家多交粮,交好粮!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震耳欲聋的呼应声如同惊雷般在打谷场上炸响,饱含着社员们被机器点燃的无限热情和对未来的坚定信心。
“好!”杨书记满意地点头,脸上是干事创业的豪情,“那就这么定了!散会后,各大队干部留下,咱们连夜研究落实!机器不停,咱们大干社会主义的劲头更不能停!散会!”
杨书记这番雷厉风行、目标明确、充满了时代特色和基层干部务实作风的讲话,如同给沸腾的场面又加了一把火。社员们围着干部和机器,兴奋地议论着,畅想着即将到来的改变。
然而,在这片汹涌澎湃的热情浪潮中心,陈青禾却感觉如坠冰窟。
“接下来…可怎么办啊?!”这个绝望的念头,在震天的口号和杨书记雄心勃勃的推广计划中,显得更加刺耳和冰冷。他看着眼前这由谎言和他人努力堆砌的辉煌,只觉得前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