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看着阿霜,眼中满是不认同,他唱戏,从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是是为了把那些好东西传下去。
如果只是为了谋生而唱戏,那便是对艺术的亵渎,是对师门前辈的辜负,是对自己初心的背叛。
顾月没有开口指责阿霜,但他的眼神中全是责怪。
如果是别人这样想,他心中不会有一点波动,顶多是失望和唾弃,可阿霜居然也这样想。
她可是自己唯一的徒儿、衣钵传人、亲密无间的戏伴,她怎么能这么想?
难道她在祖师面前发过的誓言,都是些空话?
如果她仅仅只是为了谋生,为什么又唱得那么好?
顾月的泪,无声地落下,被关进来的那一夜,他也没有这样绝望过。
阿霜直视着他,他的泪像刀一样砸在她的心上,师傅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
她顿了顿,说道:“可是师傅,没有人生来就该吃苦的,我不想吃没必要的苦,所以我要离开这一行。”
她为了唱戏付出了那么多,心中哪里没有一点热爱,可这条路,已经不适合她待下去了,与其赖在这里,不如趁早离开。
她伸手,温柔地抹去顾月的泪,语气也同样温柔:“师傅,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
顾月望着她:“离了戏班,你又能去哪?”即使她残忍地否定了这个行当的价值,可离了戏班,她又能去哪里谋活路?
“不关师傅的事,我自有去处。”
阿霜抽回手,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顾月追了上来:“阿霜,你告诉我,那天站在你身边那个男人是谁?”
他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和她关系不一般,他刚刚可以忍住不问,现在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抛弃了戏班,抛弃了这个行当,难道还要再抛弃他吗?
顾月的心在滴血,他略带乞求地看着阿霜,渴求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阿霜回头看了他一眼:“未婚夫。”
“不可能!”顾月抓住她的手,“你和他才认识多久,这不可能!”
“那样肤浅的男人,你怎么会喜欢上他?”
“是不是因为他是从省里来的,你要……”
阿霜挥开他的手,点了点头:“师傅,你说得对,我要入赘,我喜欢他,求着也要跟他在一起。”
“师傅,你自己保重。”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走出房间。
她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痛哭声。
离开了戏班这个让她受苦受累的地方,摆脱了顾月这个糟糠之夫,她本该高兴的,却笑不出来。
她的过往已经坍塌成了废墟,而未来,还遥遥无期。
阿霜失魂落魄地走到庙门口,等在一旁的安澜只知道她和顾月正式分了手,高高兴兴地挽着她的手,就要跟她回家。
县城拢共就这么大,两人刚走出小路,迎面就驶来一辆公交,坐了两站,就到了阿霜的住处。
安澜跟在阿霜身后,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他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每见一个人,都好奇地打量,连楼道里躺着的老猫都要多看两眼,看见叶子已经枯黄的盆栽,也忍不住伸手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