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这叫年糕?白白胖胖的,闻着真香!”启真也好奇地指着摊位上雪白的米糕。
启明牢记着陈禾“量入为出,不可浪费”的教导,但看着弟弟们渴望的眼神,想着这是离乡在外的第一个年,终究还是心软了。
精打细算地买下了一条鱼、几斤年糕、一些新鲜的冬笋、荸荠、豆制品,还有一小坛本地的黄酒。
回到小院,采买回来的东西堆了半个厨房。
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年夜饭做什么。
孩子们在慈幼院和军营都学过基本的炊事,但真要张罗一桌像样的年夜饭,却都有些抓瞎。
就在这时,陈禾挽着袖子走进了厨房。
“大人?”孩子们都有些惊讶。
陈禾笑了笑:“怎么?信不过我的手艺?今日都别动手,我来给你们露一手。”
这话一出,别说孩子们,连闻讯过来的韩队正和老兵们都愣住了。
大人要亲自下厨?
陈禾却己自顾自地系上围裙,洗了手,拿起那把刚买来的菜刀。
刀入手,一种遥远又熟悉的触感传来,让他恍惚了一瞬。
上一世,独自在外求学、工作,一日三餐大多自己解决,跟着视频学了不少菜式,虽算不上大厨,但也足以慰藉肠胃。
穿越而来,先是挣扎于贫寒,后是沉溺于公务,这双手握惯了笔杆和刀柄,竟几乎忘了还能操持锅铲。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动作起初确实有些生疏,切姜丝时甚至差点伤了手,引得启慧一声低呼。
但很快,那种深藏在肌肉记忆里的感觉便慢慢苏醒。
切、片、剁、拍动作渐渐流畅起来。
“启慧,烧火,火不要太旺。”
“启兰,把这冬笋和荸荠去皮,切成薄片。”
“启明,把鱼鳞刮了,内脏掏干净,记得把里面那层黑膜撕掉。”
“启文,调个碗汁,黄酒、酱油、一点点醋和糖”
陈禾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孩子们像一群忙碌的小工,紧张又兴奋地围着灶台转。
厨房里很快弥漫起油烟和食材的香气。
护卫们好奇地挤在厨房门口张望,看着他们那位在边关杀伐决断、在官场沉稳干练的知县大人。
此刻竟围着灶台,手法娴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都觉得新奇又难以置信。
陈禾做了个红烧鳜鱼,鱼身划了花刀,煎得两面金黄,再用葱姜蒜和调好的酱汁烧透,浓油赤酱,香气扑鼻;
炒了个冬笋荸荠肉片,清爽脆嫩;将年糕切片,与白菜、豆腐、肉丝同炒,软糯咸香;
还用豆皮、香菇、胡萝卜丝做了个素卷,炸得外酥里嫩;
最后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腌笃鲜。
每一道菜出锅,都引来孩子们一阵惊叹。
这些菜式,或许比不上南方大厨的精巧,却充满了家常的温暖和一种他们从未尝过的、奇特的复合味道。
年夜饭摆满了堂屋中间那张八仙桌。
众人围坐在一起,虽是拼凑起来的“一家人”,气氛却格外热烈。
陈禾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黄酒,连孩子们也不例外。
“这一年,大家辛苦了。”陈禾举杯,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又略显拘谨的面孔。
“我们从边塞到江南,一路不易。今日除夕,辞旧迎新。愿来年,我等都能平安顺遂,各有进益。干了此杯!”
“谢大人!”众人齐声应道,纷纷举起酒杯。
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样子,小心地抿着杯中微涩却醇香的液体,小脸很快泛起了红晕。
饭菜入口,更是赞不绝口。
“大人!这鱼太好吃了!一点腥味都没有!”启武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年糕也好吃!又软又香!”启兰细声细气地说。
连韩队正都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菜,感慨道:“没想到大人还有这般手艺!末将佩服!”
陈禾看着大家吃得香甜,心中也涌起一股久违的满足感。
这顿年夜饭,食材普通,环境简陋,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为自己、也为这些依赖他、信任他的人,亲手烹制的一餐。
这其中的烟火气与温情,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比拟的。
饭后,大家围着火盆守岁。
孩子们拿出在市集上买的瓜子、花生、麦芽糖,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陈禾给他们讲了些关于“年”的传说和各地的年俗,又考较了他们一路来的见闻心得。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和别家守岁的欢声笑语。
异乡的寒夜里,这座临河小院却灯火温暖,其乐融融。
大年初一,按照习俗,众人互相道了新年贺喜。
陈禾还给每个孩子和护卫都发了一个小小的红封,里面装着几枚崭新的铜钱,寓意新年利市。
虽然年节难得,但行程不敢过多耽搁。
初二一早,车队便再次启程。
越往南走,春意越是明显。河岸边的柳树抽出了嫩黄的芽苞,空气中的寒意被温暖的东风逐渐驱散。
运河上的船只愈发密集,帆影点点,呈现出一派繁忙景象。
孩子们经过一个年的休整,又见识了南方新春的景象,个个精神饱满,兴奋地讨论着即将抵达的杭州。
“大人,杭州城真的比清河口镇还要大好多倍吗?”启武扒着车窗,看着外面越来越繁华的景象,忍不住再次确认。
“当然,”陈禾笑道,“杭州乃两浙路治所,东南第一州,‘参差十万人家’,可不是虚言。”
“那我们能看见西湖吗?真的像诗里写的那么美?”启文也充满向往。
“能,我们的官署,应该离西湖不远。”陈禾点头,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期待。前世只在诗中画里见过的西湖,如今竟要成为他未来生活的地方。
路途依然顺利,偶尔遇到的些许小麻烦,也都被轻松化解。
大家的心思,早己飞向了那座传说中的繁华都市。
终于,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前一天下午,车队沿着宽阔的官道,绕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