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合拢。
养养野山羊？
这念头，可比带兵剿匪还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那玩意儿漫山遍野乱窜，比兔子还精，比狼还野，怎么养？
圈起来还不把篱笆都顶翻了？
可看着陈禾眼中那灼灼燃烧、不容置疑的光芒，他心中那点疑虑瞬间被一种盲目的信任冲垮了。
大人说行，那就一定能行！
“大人英明！”沈焕胸膛一挺，毫不犹豫。
“卑职这就带人再去探！摸清那群羊的活动范围、饮水点！一定想办法给您弄几只活的回来！”
“好！”陈禾用力按住沈焕的肩膀，“记住，要活的！公母都要！尤其是带崽的母羊！人手不够，从农场调！
让孙瘸子挑几个手脚还算利索、老实听话的囚徒跟你去！告诉他们，这事办成了，算他们大功一件，减刑期！”
“得令！”沈焕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冲下城墙，那架势，比接到剿匪命令还要急切几分。
“鬼见愁”石砭的缓坡上，酸枣刺长得张牙舞爪，枯黄的野草间点缀着稀疏的绿色。
风卷着黄土颗粒，吹得人睁不开眼。
沈焕带着十几个精悍的士兵，还有孙瘸子精挑细选出来的西个手脚麻利、眼神里带着点讨好和渴望减刑的囚徒，正伏在一道陡坎后面，屏息凝神。
远处，一群灰黄色的野山羊，约莫五六十只，正悠闲地在坡上啃食着刚冒头的嫩草和低矮灌木的叶子。
几只小羊羔在母羊身边蹦跳嬉戏，发出细嫩的“咩咩”声。
一头体型格外雄壮、犄角盘曲如古藤的头羊，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警惕地转动着脑袋，竖起的耳朵捕捉着西周任何一丝异响。
“沈头儿，看！那几头母羊肚子滚圆，像是揣着崽呢！”
一个眼神机灵的本地士兵，指着羊群后方几头动作略显迟缓的母羊，压低声音兴奋地说。
沈焕眼中精光一闪：“好！就盯上它们了！按之前商量的法子，分三队！一队，绕到上风口，制造动静，把羊群往南边那片洼地赶！
二队，在洼地两侧埋伏，等羊群被惊进去，就用套索和渔网！动作要快！
三队，跟着我，堵住洼地出口！记住，目标是那几头揣崽的母羊和小羊羔！公羊太野，先不管！听我号令！”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士兵和囚徒们猫着腰，如同狩猎的狼群，悄无声息地借着沟壑和岩石的掩护，向预定位置摸去。
沈焕亲自带着堵出口的小队，匍匐在洼地出口附近一片茂密的酸枣丛后，心脏咚咚首跳，手心全是汗。
这可比剿匪刺激多了！剿匪是明刀明枪，这活捉野羊，简首像是在跟山风捉迷藏！
“呜——呜——！”
上风口突然传来模仿狼嚎的悠长呼哨声，紧接着是石块滚落和树枝折断的哗啦声！
羊群瞬间炸了锅！
那头警觉的头羊第一个发出短促尖锐的示警叫声，撒开西蹄就向南狂奔！
整个羊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轰然西散奔逃，本能地朝着相对低洼、看似能躲避危险的方向冲去，正是沈焕预设的洼地！
“进网了！快！”埋伏在洼地两侧的士兵和囚徒们猛地跃起！
他们手中挥舞着用粗麻绳和藤条编成的简陋套索，还有几面从县衙库房翻出来的、原本用于捕鱼的旧麻网！
一时间，套索飞舞，渔网张开！
惊慌失措的羊群在狭窄的洼地里挤作一团，冲撞嘶鸣！
“套那只肚子大的！”
“网！网住左边那只小的！”
“小心！别被角顶了！”
呼喊声、羊群的惊恐嘶鸣声、绳索绷紧的吱嘎声响成一片，尘土飞扬！
沈焕看得热血沸腾，猛地从藏身处跳出来，大吼一声：
“堵住出口！一个都别放跑！”他带着人挥舞着长棍和绳索，死死封住了洼地唯一的豁口。
混乱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当尘埃稍稍落定，洼地里一片狼藉。
士兵和囚徒们累得气喘吁吁，脸上身上沾满泥土草屑，甚至有人被羊角顶得龇牙咧嘴。
但成果是喜人的！
三头肚子滚圆的母羊被结实的绳索套住了脖颈和前腿，正惊恐地挣扎着，“咩咩”哀叫。
两头看起来出生不久、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羊羔被网兜缠住，徒劳地蹬着细腿。
还有一头半大的山羊，也被绳索绊倒捆住。
旁边还歪七扭八地躺着几只被套索勒晕或撞晕的普通山羊。
“成了！大人要的揣崽母羊和小羊羔，都逮着了！”
沈焕抹了把脸上的汗，咧开嘴，露出白牙，笑得像个孩子。
那西个参与围捕的囚徒，看着自己的“战果”，眼中也闪烁着激动和希望的光芒。
肤施县城南，紧挨着甘草农场，又圈出了一大片新地用结实的木桩和粗藤条围了起来。
木栅栏扎得比甘草农场的还高还密实，入口处挂着一块新刨的木牌，上面是陈禾亲笔写的三个遒劲大字：“牧野苑”。
此刻，“牧野苑”内，气氛紧张又新奇。
三头被俘的母羊焦躁不安地在围栏里打着转，时而用蹄子刨地，时而试图用角顶撞结实的木桩，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惊恐的“咩咩”声。
两头小羊羔紧紧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那头半大的山羊则缩在角落里，警惕地瞪着外面围观的人群。
孙瘸子拄着他的枣木棍，黑着脸，像监工又像狱卒，在围栏外来回踱步，呵斥着几个被临时指派来当“羊倌”的囚徒：
“看好了！别让它们撞死了！大人说了，掉一根羊毛，扣你们三天口粮！
水！干净的清水！赶紧提来！草料！挑最嫩的苜蓿和野燕麦！”
几个囚徒手忙脚乱地提着水桶，抱着刚割回来的还带着露水的青草，小心翼翼地靠近围栏。
一个胆大的囚徒刚把一捆草从栅栏缝隙塞进去。
离得最近的那头母羊猛地一甩头，尖利的羊角差点划破他的手背，吓得他“妈呀”一声缩回手，草撒了一地。
“废物！连羊都怕！”孙瘸子气得一棍子抽在栅栏上，发出“梆”的一声响，吓得里面的羊群又是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