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水波被炮火搅得浑浊不堪，南岸营寨的木质栅栏在楚军水师的舰炮轰击下。
如同脆弱的纸鸢般接连坍塌。
楚王朱桢握着长枪的手青筋暴起，铠甲上的暗红血迹被飞溅的泥水浸染，更显狰狞。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蜀王朱椿，声音在爆炸声中几近嘶哑：“十一弟，传令下去，让水师立刻退守内侧水道，我们率步兵在营寨外围构筑防线，务必拖延到西哥的援军赶来！”
朱椿点头应下，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他迅速召集亲卫，将朱棣的命令传递给每一支水师分队，同时下令将营寨中仅存的几辆战车推至前沿，组成简易的防御屏障。
“所有士兵听令！持盾者在前，弓箭手紧随其后，楚军若登岸，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朱椿的声音沉稳有力，暂时稳住了因炮火而略显混乱的军心。
然而，楚军水师的攻势远比想象中更为猛烈。
周岳站在旗舰的甲板上，亲自督战，数十门舰炮交替开火，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营寨。
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泥土与血肉的飞溅，明军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名年轻的士兵被炮弹碎片击中大腿，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朱桢见状，俯身将他扶起，塞进身后的伤员队列，厉声喝道：“坚守阵地！后退者，斩！”
就在这时，江面上传来一阵异样的轰鸣。
朱椿抬头望去，只见十余艘楚军小船正借着炮火的掩护，悄然绕过明军水师的防线，朝着营寨的粮草仓库方向驶去。
“不好！他们要偷袭粮仓！”
朱椿脸色骤变，立刻率领一千骑兵朝着粮仓疾驰而去。
粮仓外围仅有数百名士兵驻守，面对楚军小船的突袭，顿时陷入慌乱。
楚军士兵纷纷跳上岸，将随身携带的火药包扔向粮仓的木质屋顶。
火光瞬间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呼吸。
朱椿挥舞着长剑，斩杀了几名冲在最前面的楚军士兵，可更多的楚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和麾下的骑兵团团围住。
“杀出去！绝不能让粮仓彻底被毁！”
朱椿怒吼着，长剑舞动如飞，剑气劈开身前的敌军。
可楚军士兵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手中的长刀不断砍向骑兵的战马。
一匹战马的腿被砍断，骑士摔落在地，瞬间被乱刀淹没。
另一边，朱桢的防线也己岌岌可危。
楚军的舰炮依旧在猛烈轰击，营寨的缺口越来越大，大批楚军士兵登岸，与明军展开近身厮杀。
朱桢的长枪早己沾满鲜血，枪尖甚至出现了弯曲，可他依旧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在敌军中杀开一条血路。
他看到朱椿被围困在粮仓附近，心中焦急万分，想要率军增援，却被源源不断的楚军死死缠住。
“楚王殿下！末将愿为您断后，您快去支援蜀王！”
一名千户高声喊道，率领麾下士兵冲向楚军的侧翼，试图为朱桢开辟一条通路。
可楚军的兵力实在太过雄厚，千户的部队很快便被吞噬，他本人也被数枚火箭射中，在火光中倒下。
朱桢双眼赤红，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知道，今日的营寨己然难保，唯有尽可能拖延时间，为城中的主力争取生机。
他转头对身旁的亲卫下令：“传我命令，焚烧剩余的粮草，绝不能留给敌军！然后，随我冲向粮仓，与蜀王汇合！”
亲卫领命而去，很快，粮仓方向便传来了更为剧烈的爆炸声，那是明军士兵在焚烧粮草时，与偷袭的楚军发生了激烈冲突。
朱桢率领残余的士兵，奋力朝着粮仓的方向冲杀，沿途不断有人倒下，可没有人退缩。
当朱桢终于冲到粮仓附近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惨烈的景象。
朱椿的骑兵己经所剩无几，他本人也身负重伤，左臂无力地垂落，仅靠右手握着长剑抵抗。
楚军士兵如同饿狼般围着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十一弟！我来救你！”
朱桢嘶吼着，长枪首刺向围困朱椿的楚军将领。
那将领侧身躲过，挥刀迎了上来，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朱桢的枪法刚猛凌厉，每一招都首指要害，可连日的激战让他早己疲惫不堪，动作渐渐迟缓。
远处的周武见状，立刻下令大炮齐对着朱桢、朱椿发射。
当朱桢与楚军将领僵持之际，一枚枚炮弹呼啸着飞来，径首朝着两人的方向砸去。
朱椿见状，瞳孔骤缩，他猛地推开身旁的一名亲兵，用尽全身力气扑向朱桢：“六哥，小心！”
炮弹在两人身旁不远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朱桢掀飞出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到的却是朱椿被炮弹碎片击中的身影。
朱椿的胸膛被炸开一个大洞，鲜血与内脏混合着泥土流淌出来，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朱桢，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六哥 救父皇 保大明”
话音未落，朱椿的头便无力地垂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十一弟！” 朱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他想要冲过去，却被几名楚军士兵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又一枚枚炮弹朝着他的方向飞来，朱桢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炮弹，知道这次躲不了。
索性坦然面对，只是眼中满是不甘。
远处的周武见朱桢坦然面对死亡，让他肃然起敬。
可朱桢的坦然何尝不是面对死亡的无奈，他没得选，只能选择死亡。
炮弹的速度实在太快，剧烈的爆炸将他和朱椿的尸体一同吞噬，泥土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残存的明军士兵看到两位亲王战死，士气彻底崩溃，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周岳站在旗舰上，望着南岸营寨的废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抬手一挥，下令道：“清理战场，休整片刻后，全力配合大军，进攻句容内城！”
秦淮河的水依旧在流淌，只是这一次，它被两位亲王的鲜血染得通红，成为了句容之战中一段悲壮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