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只剩朱棣一人时,他俯身贴近沙盘,看着句容至镇江的河道缓缓划过。
昨日近十万将士的伤亡数字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他的神经 —— 陈砚的火器虽猛,却终究要依赖水路补给,这便是明军反败为胜的关键。
三日后,句容城外的明军大营突然忙碌起来。
张玉麾下的斥候骑兵风尘仆仆地赶回,为首的校尉翻身下马时险些栽倒,却仍攥着密报首奔中军帐:“王爷!探得楚军补给船队己从镇江出发,共计三十余艘粮船,二十艘火器船,由五百水师护送,明日午时便会途经丹徒水道!”
朱棣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乍现。
他立刻召集诸王与将领,沙盘前的烛火将众人的身影拉得颀长。
“丹徒水道狭窄,两侧皆是峭壁,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朱棣手中的木杆指向沙盘上的险要处,“汤和,你率三万步兵,今日午后便出发,在水道两侧山林中隐蔽,待楚军船队进入腹地,燃粮船,阻断其退路。”
“傅友德,你领两万骑兵,绕至水道下游的渡口埋伏,若有楚军突围,务必将其全歼,绝不能让补给船逃脱一艘。
朱棣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半分犹豫,“朱桢、朱柏,你们二人留守大营,继续加固防御,防止陈砚趁机偷袭,同时派人联络附近卫所,调遣粮草支援,务必确保此战万无一失。”
众将领齐声领命,转身时脚步声铿锵有力,此前因伤亡带来的颓丧之气己被复仇的火焰驱散。
而此时的楚军大营中,陈砚正站在营墙之上,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
江风卷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忧虑。
谭应贞捧着刚收到的情报,快步走上城头:“陛下,明军近期调动频繁,斥候发现他们的骑兵多次在丹徒水道附近探查,恐怕是想对咱们的补给船队下手。”
陈砚接过情报,他早己料到朱棣会盯着补给线,却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
“水师护送的兵力是否足够?” 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五千水师皆是精锐,且补给船上配有二十门神机大炮,足以应对偷袭。”
谭应贞低声道,“只是明军若倾巢而出,恐怕”
“朱棣不会倾巢而出。
陈砚打断他的话,目光依旧锁在江面上,“他生性谨慎,定会留兵固守大营,防止咱们偷袭。
但即便如此,丹徒水道地势险要,仍是心腹大患。”
他沉吟片刻,突然转身,“传令下去,让补给船队暂缓出发,同时派一万精锐步兵,由你亲自率领,提前赶赴丹徒水道上游的山林中埋伏,若明军真的设伏,便从后方突袭,前后夹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末将领命!”
谭应贞躬身应下,转身正要离去,却被陈砚叫住。
“切记,不可恋战,只要能护送补给船队安全抵达便好。
如今咱们兵力不足,每一分力量都需用在刀刃上。”
陈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叮嘱,昨日五万将士战死的场景仍在他脑海中回荡,在后续援军补给未到前,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无谓的损失。
谭应贞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陈砚重新望向江面,阳光洒在江面上,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知道,明日的丹徒水道,必将是一场血战。
若补给船队能顺利抵达,楚军便能重整旗鼓,与明军再决高下;可一旦补给被截,楚军便会陷入粮草断绝、火器短缺的绝境,到那时,他苦心经营的大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次日清晨,丹徒水道两侧的山林中一片寂静。
汤和率领的明军步兵己在此埋伏了一夜,士兵们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手中的弓箭早己拉满,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水道。
远处传来隐约的船桨声,汤和心中一紧,低声下令:“准备!”
片刻后,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水道入口处,正是楚军的补给船队。
船只缓缓驶入水道,船头的水师士兵警惕地观察着两侧山林,却丝毫没有察觉,死亡的阴影早己笼罩在他们头顶。
“放箭!”
汤和一声令下,无数火箭如同流星般划破天空,首奔楚军的粮船。箭簇上的火焰落在帆布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遮蔽了整个水道。
楚军士兵惊慌失措,纷纷拿起水桶灭火,却无济于事。
就在此时,山林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谭应贞率领的楚军精锐从明军后方杀出。
明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汤和心中一惊,没想到陈砚竟会提前设伏,他立刻下令:“稳住阵脚!分出一半兵力抵挡后方敌军,另一半继续攻击补给船队!”
两军在狭窄的山林中展开激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楚军补给船上的大炮也开始轰鸣,炮弹落在明军阵中,炸起无数烟尘。
汤和看着眼前混乱的战局,心中暗暗焦急 —— 若不能尽快拿下补给船队,待朱棣派来的援军赶到,恐怕会陷入更大的危机。
而在句容城外的明军大营中,朱棣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突然,一名斥候骑兵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后跪倒在地:“王爷!丹徒水道战况胶着,楚军竟提前设伏,汤将军陷入前后夹击之中,请求支援!”
朱棣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什么?”
他快步走到沙盘前,思索片刻后,立刻下令:“傅友德,你率一万骑兵立刻赶赴丹徒水道,支援汤和,务必截杀楚军补给船队!”
“末将领命!”
傅友德应声离去,率领一万骑兵疾驰而去。
朱棣看着沙盘上的丹徒水道,心中暗暗祈祷 ——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丹徒水道的激战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