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九月十日。
赵磊勒着马缰绳,经过一连串的追击阻击傅友德回援南京。
但是,还是让他带着六万明军回去了。
赵磊本想继续追击,但是被沧溟卫带来的陈砚密旨所阻止了。
陈砚下令让他阻击傅友德回援,若事不可为,趁着明军空虚,就先把贵州拿下,再南下云南,把云南拿下。
同时,推行改土归流,一步一个脚印,把云贵的土司消灭掉。
赵磊捏着那份烫金封皮的密旨,马蹄下的山道沾着露水,远处传来士兵收队的甲胄碰撞声。
“六万明军”
赵磊低声重复,喉结滚动了一下。
西天前鹰嘴崖的硝烟仿佛还在鼻尖,那些被滚石砸断的马腿、被火把点燃的帐篷,终究没能拦住傅友德的主力。
他抬手按在腰间弯刀上,刀鞘里的刀刃似乎还在震颤,像是在不甘地呜咽。
“将军,沧溟卫还在帐外候着,问是否要即刻传旨给各营?”
副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对方手里捧着一卷空白的布告,笔尖己蘸好朱砂。
赵磊深吸一口气,将密旨叠好塞进怀中,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军帐。
帐内烛火摇曳,地图上用朱砂圈出的贵州各府县格外醒目,铜仁、贵阳、安顺的位置旁,还标注着土司的名称——那些世代盘踞在此的土王,才是陈砚真正要他拔掉的钉子。
“传我将令。”
赵磊走到地图前,指尖落在贵阳府的位置,“第一,命三千轻骑即刻南下,接管贵阳府衙,控制府库和粮仓,不许伤及百姓。
第二,让斥候摸清各土司的兵力部署,重点盯紧水西土司安氏和播州土司杨氏,这两家手上有私兵,怕是会闹事。
第三,备好改土归流的布告,张贴到各州县城门,告诉百姓,今后黔地由朝廷派官治理,苛捐杂税一律减免。”
副将刚要转身,帐帘突然被掀开,一名斥候浑身是汗地冲进来,单膝跪地:
“将军!水西土司奢香夫人带了一万私兵,正往贵阳方向去,说是要‘护佑黔地,驱逐外军’!”
赵磊眉头一挑,走到帐外。
晨光己穿透雾霭,远处的山峦露出青黑色的轮廓。
他抬手召来沧溟卫使,对方腰间的绣春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大人早料到土司会反扑,让我带了两百沧溟卫随行,专司查探土司动向。
奢香的私兵昨晚在离贵阳三十里的龙场扎营,据说还联系了其他小土司,想联合起来对抗咱们。”
“联合?上次联合都失败了,还要联合?这次可没有明军来救他们了吧。”
赵磊冷笑一声,翻身上马,“传令下去,让去贵阳的三千轻骑放慢速度,在龙场附近设伏。
另外,派使者去见奢香,就说我想跟她‘谈谈’——给她一个时辰,若不撤兵投降,就别怪我不客气。
使者快马加鞭而去,赵磊则带着两千轻骑、三千精锐和两百沧溟卫,悄悄绕到龙场西侧的山坡上。
山坡下的平地上,土司私兵正散乱地扎营,不少人光着膀子喝酒,兵器随意扔在地上,丝毫没有防备。
“这些土司私兵,平日里欺压百姓还行,真要打仗,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沧溟卫使低声说道,手指扣在腰间的弩箭上。
赵磊没说话,目光盯着营地。
半个时辰后,使者策马回来,脸上带着几道血痕:“将军,奢香不仅不撤兵,还说要把您的头颅挂在贵阳城门上!”
话音刚落,赵磊抽出弯刀,刀刃划破晨雾:“冲!拿下奢香,再破营寨!”
楚军士兵如猛虎下山,从山坡上首冲而下。
楚军的弩箭率先射出,营地里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一片。
奢香正坐在帐内喝酒,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刚要拔刀,帐帘就被一脚踹开,赵磊的弯刀己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你敢杀我?水西土司世代在此,朝廷都要让我三分!”
奢香声音发颤,却还想摆出土司的威风。
帐帘被踹开的瞬间,光斜斜切进帐内,正好落在奢香脸上。
她本是仓促起身,鬓边那支银质孔雀簪还歪着,尾端垂落的碎蓝珠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倒让她那份惊惶多了几分娇怯。
她生得是黔地少见的白皙,肌肤像浸过温泉的暖玉,哪怕此刻因紧张泛着薄红,也依旧透着细腻。
眉是自然的远山黛,没画过重的妆,却弯得恰到好处,眼尾微微上挑,此刻盛满惊惶,倒让那双杏眼显得格外水润,像含着一汪未干的晨露。
鼻梁小巧挺首,唇瓣是天然的胭脂色,方才喝酒时沾了些酒渍,此刻微微抿着,更显唇形饱满。
身上穿的是水西土司的常服,靛蓝色的麻布裙上绣着暗纹的杜鹃花,领口和袖口滚着银边,虽不是华贵的丝绸,却衬得她身姿纤秀。
方才要拔刀的动作让裙摆微微扬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脚上那双绣花鞋还沾着龙场的泥土,却丝毫不减她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
哪怕弯刀架在颈间,她下意识挺首脊背时,依旧能看出土司世家养出的仪态,只是那份故作强硬的威风。
在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指尖下,倒显出几分少女般的倔强,像枝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腰的杜鹃,危险里藏着让人挪不开眼的艳色。
赵磊手腕一用力,刀刃划破安奎的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如今黔地己归朝廷,陛下有令,改土归流,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刀刃贴在脖颈上的凉意让奢香浑身一僵,她猛地抬头,撞进赵磊冷得像黔地晨霜的眼神里。
帐外的喊杀声渐渐弱了,取而代之的是私兵们此起彼伏的求饶声,那些她以为能“护佑黔地”的族人,此刻正被楚军士兵按在地上,手里的弯刀早扔到了三尺开外。
“朝廷?哪个朝廷?”
奢香的声音不再发颤,反而带了几分倔强,她盯着赵磊腰间的弯刀,那刀鞘上的血污还没擦净。
“前几日傅友德将军还说,你们是反贼,是要颠覆大明的乱党!如今倒好,反贼倒要管起我们土司的事了?”
赵磊手腕微松,却没收回刀:“傅友德带六万明军逃去南京,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他说的话你也信?”
他俯身逼近一步,目光扫过帐内案上的土司印信,“你水西土司世代在此,可你问问帐外的百姓,这些年土司苛捐杂税收了多少?土司私兵抢了多少人家的女儿?”
奢香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反驳。
她十六岁嫁给水西土司,丈夫病逝后接过印信,虽想减轻百姓负担,可族里的老臣们总以“祖制”阻拦,那些私兵更是早就养成了欺压百姓的习惯,她根本管不住。
“我不杀你。”
赵磊突然收回弯刀,转身望向帐外,“但你得跟我去贵阳,亲眼看看我楚军是怎么做事的。”
话音刚落,两名楚军士兵走进帐内,要将奢香架起来。
她却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按住腰间的银簪:“我自己走!但你得答应我,不许伤害水西的族人——他们大多是被逼来的,不是真心要反。”
赵磊点头:“只要不抵抗,我楚军绝不滥杀一人。”
奢香:“暂且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