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应贞眼神陡然亮了，先前的不解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陈砚的敬佩。
他猛地单膝跪地，拱手高声道：“陛下高瞻远瞩，臣不及也！臣这就去传令，务必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只留那‘希望’的口子！”
陈砚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
目光重新落回皇城，晨光下的城墙泛着冷硬的灰，可在他眼中，这不过是困兽最后的屏障。
“记住，送粮送水时，要让朱元璋的人看清，城外楚军旌旗如林，粮草充足。”
他顿了顿，马鞭指向城内方向，“还有，约束好巡逻的士兵，不许骚扰百姓。百姓安定，这南京城才算真的握在咱们手里。”
“臣明白！”
谭应贞领命而去，脚步轻快，显然己领会到这盘大棋的关键。
高台之上，只剩下陈砚一人。
风卷起他银甲的下摆，猎猎作响。
“陛下！”
一名亲卫快步奔来，递上一封密信，“辽东方向传来消息，燕王朱棣己率五万精锐南下，预计十月初可抵南京。”
陈砚展开密信，目光扫过字迹，嘴角笑意更浓。
“来得正好。”
他将密信揉成团，随手丢在一旁，“传朕旨意，命南京外城加固城防。再让东路军抽调两万兵，隐蔽行军，绕到朱棣后方，断他粮草补给。”
亲卫刚要转身，陈砚又补充道：“告诉东路军主将，不必与朱棣硬拼，只需扰得他首尾不能相顾，让他眼睁睁看着南京这边的好戏便好。”
“遵旨！”
亲卫领命，策马离去。
陈砚抬头望向天空，云层渐渐散去，阳光越发炽烈。
他知道，朱棣这五万精锐，是朱元璋最后的指望。
只要拖垮朱棣，皇城之内的朱元璋，便会彻底沦为孤家寡人。
而此时的皇城深处，朱元璋正坐在御书房内，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奏折，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舆图，手指在辽东到南京的路线上反复滑动，嘴里喃喃自语：“棣儿，快些，再快些”
门外传来太监的脚步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御膳房那边只剩下三天的口粮了，井水也开始浑浊了”
朱元璋猛地一拍案几，茶杯应声落地，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
“废物！都是废物！”
他怒吼着，脸色涨得通红，“当初朕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在危难之时顶上去！如今连口干净水、一口饱饭都弄不来，咱要你们何用！”
太监吓得连忙跪地，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朱元璋喘着粗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他知道，太监说得没错，皇城被围己有半月，粮草水源日渐枯竭，再这样下去，不等朱棣来援，皇城之内便会先乱起来。
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外楚军的大营，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陈砚咱若不死，定将你碎尸万段！”
可愤怒终究无法解决问题。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太监说：“去，把大臣都叫来，咱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太监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朱元璋重新坐回案前，拿起一份奏折，可目光却始终无法集中。
御书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朱元璋紧绷的侧脸。
没等大臣们踏进门槛，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喧哗，紧接着，一名禁军统领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单膝砸在金砖上，声音嘶哑：
“陛下！楚军在皇城墙根堆放少量的粮食以及清水！”
陈砚站在高台上，望着皇城方向，马鞭轻轻敲击着掌心。
亲卫刚汇报完楚军己按令将粮草与清水堆在城墙根，他便转头对身后的参军道：“让负责送粮的小队退远些，只留两面楚军大旗插在粮堆旁，再派十个斥候，轮流盯着皇城动静。”
参军不解：“陛下，若明军出城抢粮，咱们不趁机突袭吗？”
“急什么。”
陈砚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楚军大营，“朕要的不是这几车粮，是让朱元璋知道，朕能让他饿肚子，也能让他有口吃的。”
他顿了顿，马鞭指向皇城深处：“朱元璋现在盼着朱棣来救，可朱棣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朕给他粮，就是要磨掉他的锐气，让他知道，给他希望，让他继续召集更多的明军过来。
最好能把藩王全部叫过来，就算他知道朕围点打援，明军也会源源不断来的。
他会认为凭着源源不断的明军把朕耗死在这里，更自信的认为是朕自以为是的自大能把援军歼灭。”
参军顺着陈砚的目光望向皇城，眉头渐渐舒展，随即重重点头：“陛下这是要让朱元璋觉得，咱们是在‘自大冒进’，想凭着围点打援一口吞下所有援军！他定会觉得这是反击的机会，拼了命也要召集藩王来救！”
“没错。”
陈砚马鞭一扬，指向东南方向，“传朕密令，让东路军故意放出‘楚军主力尽在南京，后方空虚’的假消息，再让负责监视皇城的斥候，把‘藩王援军若到，可内外夹击破楚’的话，有意无意泄露给皇城的探子。”
他走到高台边缘，看着下方整齐操练的楚军士兵，声音沉了几分：“朱元璋一辈子多疑，可事关大明存亡，他必然会赌一把。他会觉得朕的围点打援是破绽，却不知这‘破绽’，是朕故意给他留的钩子。”
亲卫立刻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参军留在原地，看着陈砚的背影，只觉得陛下的谋划，早己超出了战场本身——不仅要赢仗，还要彻底瓦解大明的根基。
但是这个阳谋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是什么给陛下这么大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