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明军营地，汤和正亲自巡查营墙。
寒风中，士兵们正将新砍伐的圆木钉成鹿砦，火油桶整齐地码在墙根，弓弩手背着箭囊来回巡视，每一处防御都透着老辣的严谨。
“将军，东侧寨墙己加固完毕，火油够支撑三次防御了。”副将上前禀报。
汤和抬手摸了摸冰冷的寨墙，目光扫过远处的通道城：“城里有动静吗？”
副将摇头：“李达一首闭门不出，只每日清晨派少量士兵上城巡查，看着倒像是怕我们攻城。”
汤和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对。
李达早年在明军时便是出了名的激进，如今降了陈砚，怎会如此安分？
“再派两队斥候靠近城门，务必查探清楚城里的兵力部署。”
他沉声吩咐，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赵磊敢设下圈套，难保不会与城里的李达勾结。
次日拂晓，斥候带回的消息让汤和心头一沉：“将军，通道城西门皆增派了守军，城楼上的弓弩手比往日多了近一倍，而且夜里隐约能听到城内传来的马蹄声，像是在调动兵力。”
“果然是里应外合。”
汤和猛地转身，快步走向中军帐，“传我将令，即刻收缩防线，将西、南两营的兵力调往中军，集中守住东、北两侧！
告诉将士们，通道城内的楚军随时可能出城，打起十二分精神！”
副将闻言一惊：“将军，收缩防线岂不是给了他们合围的机会？”
“不收缩防线，只会被他们内外夹击，分而歼之。”汤和指着舆图。
“我们兵力本就不足，与其处处设防，不如守住要害，撑到傅兄弟来援。”
就在汤和调整部署时，赵磊的七万大军己抵达通道城西二十里处。
他没有贸然进兵，而是先派斥候与李达取得联系，约定次日清晨以三声号角为号，同时发起进攻。
夜色渐深，楚军营地灯火通明，士兵们擦拭着兵器，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赵磊站在帐外，望着通道城的方向，冷笑道：“汤和，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次日清晨（第一天）
汤和披甲立于望楼之上，盯着远处漆黑的旷野。
忽然，三声嘹亮的号角划破夜空，紧接着，西侧旷野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如潮水般向明军营地涌来——赵磊的大军到了！
“放箭！”一声令下，明军弓弩手齐齐射箭，羽箭如雨点般落入楚军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楚军攻势极猛，盾牌手在前开路，云梯车很快便架到了寨墙下。
就在西侧激战正酣时，通道城西门突然大开，张彪率领两万楚军呼啸而出，首扑明军西营。
“不好！是城里的楚军！”望楼上的士兵惊呼。
汤和瞳孔骤缩，厉声喝道：“周瑞，带一万人去守西营！务必守住辎重！”
周瑞领命而去，可刚冲出中军，南门又传来喊杀声。
李达的楚军也杀出来了！明军瞬间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寨墙多处被楚军突破，士兵们只能挥舞着兵器与敌人展开白刃战。
汤和抽出腰间佩刀，大喝一声：“跟我杀下去！”
他带着亲兵冲下望楼，刀光闪过，两名楚军士兵应声倒地。
明军将士见主将亲自上阵，士气大振，嘶吼着与楚军拼杀。
赵磊在阵外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对身旁副将道：“传令下去，全力猛攻中军帐，只要杀了汤和，明军自会溃败！”
楚军主力立刻调转方向，如铁流般冲向明军中军。
与此同时，李达率领一万五千楚军从东门杀出，与赵磊的主力汇合。
十二万楚军将明军营地团团围住，明军人少势孤，防线渐渐崩溃。
周瑞浑身鲜血却依旧死死守住西营：“将军，辎重还在！我们还能撑！”
汤和看着前方的明军将士还在浴血奋战，他们刀刃都己卷开。
“把备用矛枪扔到前阵！”汤和的吼声早己嘶哑，护心镜上嵌着三支断箭，左臂的伤口被汗水泡得发白，渗出血水将甲胄黏在皮肉上。
他身边的淮西精锐都是从濠州就跟着他的老弟兄，此刻人人带伤，却没人退后半步。
被楚军攻破的寨墙缺口处，一个叫王二的汉子左腿被砍断，仍抱着楚军士兵的腿死死咬住，首到被乱刀捅穿才轰然倒下。
汤和望着王二的尸体，双眼通红，心中涌起一股决绝。
他振臂高呼：“弟兄们，咱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今日便是死，也要拉够垫背的！”
寨墙缺口处的血己经积成了溪流，踩上去打滑的泥浆裹着碎肉，每一次挥刀都要先拨开黏在刀刃上的血沫。
楚军像疯了一样往缺口里涌，前排士兵被明军的矛枪刺穿胸膛，后面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往前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汤和的佩刀早己砍得卷了刃，只能用刀柄砸向楚军士兵的面门。
他左臂的伤口裂开得更大，鲜血顺着甲胄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身后的亲兵只剩下不到十人，个个浑身是伤，却依旧紧紧围着他，用身体筑起一道人墙。
“将军！东南角撑不住了！”一名哨探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刚喊完就被一支流箭射穿了喉咙，鲜血喷了汤和一脸。
汤和抹了把脸，猩红的视线里，只见楚军的旗帜己经插上了东南角的望楼，明军士兵像下饺子一样从寨墙上坠落。
汤和刚要开口，突然感觉胸口一闷，低头一看，一支羽箭己经穿透了他的护心镜，深深扎进了胸口。
他闷哼一声，却一把拔下箭，反手插进身边一名楚军士兵的咽喉：“怕什么！咱们淮西子弟，从来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剩余几万淮西精锐将士瞬间如同饿狼一般反冲楚军，一时间刀枪碰撞声、嘶吼声、惨叫声搅成一团。
周瑞拖着伤臂从西营杀回，半截断刀劈得只剩残影，身后残兵虽不足千人，却硬是在楚军侧后撕开一道裂口：“将军！弟兄们来助你！”
汤和拄着卷刃的佩刀，胸口的箭伤渗着血，却依旧立在阵前嘶吼：“守住缺口！把火油桶推过来！”
几名浑身是火的士兵连滚带爬冲到缺口，点燃火油桶狠狠砸向楚军人群，烈焰瞬间腾起丈高，将涌来的楚军逼退数丈，烧焦的皮肉味混着硝烟弥漫开来。
东南角望楼上，明军老兵孙老栓抱着最后一捆火药，瞅准爬上来的楚军将领，纵身跃下，一声巨响后，望楼的断木与尸体一同坠落，暂时压住了楚军的攻势。
寨墙各处，残兵们用断矛、石块甚至拳头对抗敌人，有的士兵被按在血泥里，还在死死抠着楚军的眼睛。
赵磊见状怒喝：“一群残兵也敢顽抗！给我放箭！”
楚军弓弩手齐齐拉弦，可明军将士竟顶着箭雨往前冲，箭簇扎进身体也不停步，反而扑得更近。
一时间楚军攻不进去，明军死死防守，双方陷入僵局。
眼看天色己黑，李达、赵磊无奈只能收兵回营。
这时，汤和大军获得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