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外的尘土被疾驰的马蹄踏得漫天飞扬,钱永自从广宁县兵他是马不停息一路向东逃窜。
先是回到肇庆还没歇会,肇庆又破了。然后又带着亲兵向广州城逃去。
此时的钱永伏在汗津津的马背上,铁甲上凝结的血痂被颠簸得簌簌脱落。
他身后三十余骑亲兵个个面带疲色,兵器上的血污己呈暗褐,连胯下战马都在喷着粗重的鼻息,显然是历经了数日夜的奔逃。
“城上是哪位兄弟值守?速开城门!肇庆卫指挥使钱永有军情急报!”钱永勒住缰绳,沙哑的嗓音穿透暮色,朝着广州城头喊道。
城楼上很快探出几个脑袋,火把的光芒照亮钱永胸前染血的将印,守军不敢怠慢,忙传令放下吊桥。
刚踏入城上,钱永便被等候在此的广东都司佥事赵承业截住。
“钱指挥!肇庆战况如何?为何只有你带残兵归来?”
赵承业抓住钱永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急切。
钱永踉跄着站稳,喉头动了动,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浊气:“败了肇庆卫全败了!
楚军主力破我三道防线,知府孙承泽宁死不降,慷慨就义!拼死让我我突围,这才带这几十人突围!”
消息如同惊雷,一夜之间传遍广州城。次日清晨,广东布政使司衙门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布政使周士达端坐主位,眉头紧锁,两侧分别坐着按察使吴秉权、都司佥事赵承业,还有广州卫指挥使李崇、南海县知县方文彦,以及十余名士绅代表,其中便有岭南望族谢氏的族长谢明远。
“诸位,肇庆卫溃败的消息想必大家都己知晓。”
周士达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楚军破肇庆,下一步必取广州。如今广州准备不足,广州城内守军不过五千,粮草仅够三月之用,该如何应对,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话音刚落,赵承业便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案几上:“周大人!依末将之见,当即刻加固城防!
广州城垣虽高,但多处垛口年久失修,需调派民夫连夜修补。
另外,应紧急征召城中青壮,编练乡勇,充实守军。楚军来势汹汹,唯有凭城死守,方能拖延时日,等待朝廷援军!”
“赵佥事此言有理!”坐在士绅列中的谢明远缓缓开口,手中的折扇轻轻敲着掌心,
“广州城人口数十万,可再征乡勇五万,依老夫之见,不如固守带援。粮食不足,我等士绅可捐粮十万石,银钱若干。不够我等可以再捐。”
谢明远一副为了守住广州城不惜任何代价的样子让众人一副理所当然的。
广东布政使周士达心里鄙视:若不是楚军要夺走你们士绅地主额的田,抄你们的家,你今天会这样说?
你不是忠贞爱国,忠于大明,忠于陛下!是别人要你的根,要你的家产。但凡楚军说一句不要分田了,你马上就会开门投降了。
周士达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着,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终落在赵承业身上:
“赵佥事所言加固城防、编练乡勇,乃眼下急务。
只是征召五万青壮,需得有章法。广州城厢内外,宗族聚居,若能让各族族长牵头,按丁抽选,既能避免骚乱,也能让乡勇更易管束。”
谢明远闻言,折扇一收:“周大人所言极是。岭南宗族向来抱团,老夫愿牵头联络城中各族,三日之内,必让乡勇名册送到衙门。
只是乡勇虽众,却无军械,也缺操练,恐难当大敌。”
按察使吴秉权一首沉默,此时终于开口:“军械之事,可暂从广州卫库存调拨。至于操练,便请李指挥多费心力。”
他看向广州卫指挥使李崇,“李指挥麾下五千守军,皆是边军旧部,让他们分拨教头,日夜指点乡勇,或能有些战力。”
李崇起身抱拳道:“末将遵命。只是楚军来势不明,不知其兵力几何?钱指挥昨日只说楚军主力破了肇庆,却未提具体数目。”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钱永。他昨夜歇了半宿,脸色稍缓,此刻听到问话,涩声道:“楚军主力至少十万。其先锋部队,皆是骑兵,奔袭极快。肇庆三道防线,皆是被骑兵冲垮,我等步卒根本来不及列阵。”
“十万?”南海县知县方文彦倒吸一口凉气,“我广州满打满算,守军加乡勇不过五万余,且乡勇皆是乌合之众,如何抵得住十万?”
赵承业怒视方文彦:“方知县休要长他人志气!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此刻说这些丧气话,是想动摇军心吗?”
方文彦涨红了脸,嗫嚅道:“下官只是只是担忧。”
周士达抬手制止争执:“事己至此,担忧无用。当务之急,是将城防部署妥当。
赵佥事,你即刻带人核查城垣,凡破损处,限五日内修补完毕,所需民夫,从乡勇中抽调。
吴大人,你负责清点府库,将粮草、军械、药品一一登记,按需分发。
李指挥,你将守军分驻西门,再从乡勇中挑选精壮,补充到各门楼,日夜轮守。
谢族长,你联络士绅,除了捐粮,还要组织妇孺运送砖石、烧水煮粥,以备守城之用。”
众人领命而去,布政使司衙门内很快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