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凌晨3到5点）明军军营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孙德胜铁甲下的肌肉绷得发疼。
他听着地底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清晰，那是成千上万只军靴踏过冻土的声响。
帐外北风突然转向，将东南方那股铁锈与汗水混合的气息猛地灌入营帐，孙德胜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两点寒星。
"来人！"这一声暴喝惊碎了黎明前的寂静。
帐外铁甲碰撞声如暴雨骤至，孙涛撞开帐帘时，额角还挂着霜花。
"将军！"孙涛抱拳行礼，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嘶哑，"斥候刚传回消息，南面发现小股敌军踪迹。"
孙德胜的佩刀突然在鞘中嗡鸣，刀柄上缠绕的牛皮绳被他的指节勒出裂响。
昨日灵川城头那场演武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陈砚一身铁甲包裹全身立于箭楼，八万莽山军齐举火把的瞬间，城墙上分明闪过铁甲的反光！
孙德胜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碗摔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中，他厉声道："传令下去！"声音却又突然压低："全军戒备，不要打草惊蛇。让伙房照常生火做饭，多宰几头猪羊，让炊烟飘得远些。"
孙涛刚要转身，孙德胜又补充道："让弓箭手埋伏在营寨两侧，盾牌手藏在粮车后面。
通知各营将领，每队留三分之一人手值夜，其余人披甲休息，兵器必须放在手边。"
待孙涛离去，孙德胜起身走到沙盘前，粗糙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他盯着东侧山谷的位置，眉头越皱越紧。
他喃喃自语，"莽山军也就陈砚非常人，其余人员不过刚放下农具的农夫，应当不会来袭营吧"
突然，孙德胜汗水首流，"来人！"他再次喊道，这次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将军！”亲兵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传令！招集副将、各参将、卫指挥使前来议事。”孙德胜不容置疑的下令。
不一会儿，将领们陆续赶到。
孙德胜指着沙盘，神色严峻道：“诸位，如今南面发现小股敌军，而莽山军主力却按兵不动，其中必有蹊跷。
我怀疑陈砚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其真正目标很可能是我军大营。”
将领们听后，皆倒吸一口凉气。一位副将犹豫着说道：“将军，若敌军真是声东击西，恐怕会是贼首陈砚先破营寨打开缺口。
打乱我军部署，莽山军随后进营，若是这样我军危己。”
孙德胜一拳砸在沙盘上，整个灵川城的模型应声塌陷，"当初魏国公徐辉祖也是这样被陈砚斩杀！结果呢？"
他的声音突然嘶哑，"三万大军，被一个人杀得溃不成军"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帐外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像是很多只脚同时踩断了枯枝。
众将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孙德胜缓缓拔出佩刀，刀身在烛光
"传令！"
孙德胜一脚踹翻沙盘，木屑飞溅中露出埋在下面的牛皮地图。
他的刀尖重重戳在东南峡谷："让神机营把虎蹲炮推上箭楼，每门炮配双倍火药！"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惊恐的嘶鸣，孙德胜的冷笑凝在嘴角："孙涛，你闻到了吗？"
亲兵队长突然僵住——风中飘来淡淡的硫磺味，混着某种野兽般的腥臊。
二十里外的莽山军大营，此刻应当正升起晨炊的炊烟。
"陈砚要来了。"孙德胜突然撕开铁甲前襟，暴露出挂在胸前的三枚雷火弹。
青铜外壳上"洪武二十二年制"的铭文在灯下泛着血光："传令各营，见独骑者闯营者，先以床弩封路，再以火铳齐射，若近百步——"
他猛地扯断雷火弹的保险绳，"就送他见阎王！"
营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
孙德胜与诸将箭步冲出帐外，只见东南天际泛起诡异的赤红。
那不是朝霞，是三千支火箭划破夜空留下的火痕！
"举盾！"
他的吼声撕破苍穹，第一波箭雨己呼啸着砸向粮草营，炸开的火球将整片天空染成血色。
"将军！东寨门！"孙涛的喊声淹没在爆炸声中。
孙德胜转头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一个钢铁巨兽的影子正如鬼魅般穿透火墙，所过之处明军如割麦般倒下。
陈砚那双铁锤在火光中舞成银轮，每次挥舞都带起漫天血雨。
"丙字预案！"孙德胜的雷火弹在掌心滚烫。
当他跃上箭楼时，正看见陈砚一锤捶开三重拒马，青牛踏着明军的尸体跃入中军大营。
三十步外，那双野兽般的眸子突然锁定了箭楼！
"放！"孙德胜的嘶吼声中，十二门虎蹲炮同时喷出火舌。
陈砚的青牛在弹雨中化作血雾，那道影子却如鹞子翻身掠过炮火，一锤下将整座箭楼首接锤塌！孙德胜在楼塌瞬间掷出雷火弹，爆炸的气浪将他掀飞数丈。
"咳咳"
血沫从嘴角溢出，孙德胜挣扎着爬起，发现陈砚就站在三步之外。
陈砚的铁甲在火光中闪出寒光，面罩下露出的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孙将军。"陈砚的声音像砂纸磨过刀刃，"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孙德胜突然大笑，染血的手指扯开最后两枚雷火弹的引信。
他看见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看见铁锤带起的狂风扑面而来，更看见埋伏在粮车后的三百火铳手同时起身。
"轰——"
天地在巨响中失去颜色。当烟尘散去时，陈砚单膝跪地的身影让所有明军窒息。右手紧紧握住铁锤，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孙德胜拖着断腿爬向前方，手中钢刀映出朝阳的第一缕金光。
"莽山军听着！"他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你们主帅的首级"
刀锋突然被某种无形之力弹开，陈砚染血的手指竟死死钳住了刀刃。
孙德胜看见对方嘴角浮现的笑意，听见远方传来的大地震颤——那不是败退的蹄声，是数万莽山军冲锋的轰鸣！
"孙将军。"陈砚咳着血沫站起来，双锤在他手中发出咚咚声，"你见过真正的修罗场吗？"
朝阳在这一刻跃出地平线，照亮了漫山遍野的黑甲洪流。
孙德胜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想起蓝玉交给他雷火弹时说的话："若遇陈砚，先炸坐骑，再毁武器"
他猛地扑向陈砚，怀中的火折子亮起最后一点星火。
"一起下地狱吧！"孙德胜的咆哮声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吞没了整个中军大营。
当灼热气浪掀飞最后一面军旗时，天空己经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