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母亲啊
有人被六层高的写字楼追杀过吗？
驭灵信使现在正在体验这种感觉。
上三层楼是完整的金属躯体，下三层楼是四条粗壮的巨腿，强悍的压力释放在杠杆与齿轮之间，沉暗的磨砂金属几乎没有反光。
当它行走，沉重的步伐令地面震荡，那只红色‘眼晴&039;驱使着光幕扫过建筑，血似的光芒从阴影的缝隙中流过。
‘轰！！
鞭尾抽过楼房。混凝士与钢架崩塌，这便宜高效的材料飞散在天空中，砸碎在警戒线的钢铁外壳上，像烟花，像小雨。
驭灵信使一边哭一边开车，肾上腺素让痛苦逐渐远离，恐惧驱使着她逃亡，十座六层楼高的怪物此刻都在看向她，四面八方的夜色间一片猩红，那是探照灯为她的视界染下的颜色。
像—血染红了世界。
冒出这个念头时，驭灵信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颗诡异头颅嵌在车窗上的画面又浮现了，随后是手臂断裂时飞散的血色重新浮现于脑海；然后，塔下炸开的血花、教会之中的血池、为了积赞经验而随手杀了的几个孤身求生者—
她一度认为，没有法律束缚的世界如此美好。让她和姐姐必须杀死父母，即使在教会的生活与曾经的锦衣玉食天差地别，在骨祭庭里远离俗世的生活、在教会外肆无忌惮的生活，也还是让她甘于吃这些苦。
更何况，在教会里，她是被需要的。
多么幸福—诸神需要她。
所以她必须回去！因为诸神需要她，姐姐需要她！
驭灵信使好象成功地把自己给洗脑了，她重新振奋精神，一脚油门冲出街道。后方，
随着拉长的警报声响起，飘浮在半空中的斜纹光带释放出巨大的冲击，随着一声巨响，那些形形色色的建筑倒塌大半，崩飞的土石砸落在驭灵信使的前路上。
密密麻麻的灯光已经锁定了她，此刻，警戒线的危险性完全得以体现。
它们之中靠前的逐步加快速度，很快就开始奔跑，道路与建筑震颤着开裂，裂痕蔓延向四面八方。
在障碍重重的环境下穿行的跑车，怎么都不会比一座能制造障碍破坏地形的六层楼房跑得更快。面对同样的阻碍，前者只能减速转向，后者却可以直线碾压。
不过几分钟时间，驭灵信使就差点被追上来的第一座警戒线一脚踩扁。她尖叫着猛打方向盘，艰难地避过直接碾压，车身却被冲击波震飞起来，翻滚着飞出几米远，重重砸进一个刚开张的无人便利店，在‘警报，故意袭击’‘警报，故意袭击’的机械合成音中撞飞七八个货架，叮呤咣啷推进去几米，最终撞破后墙，一半车头从废墟中冒了出来。
驾驶座上的驭灵信使几乎昏死过去，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头上擦破的豁口流了一脸血。
她的命一半是安全气囊给的，一半是身上复盖的一层灰色灵体给的，前者属于人类轻工业给她的最后保护，后者—
朦胧灰芒之中，面貌扭曲的灵体呼啸着发出惨叫，明显稀薄了不少。
梅妍面具下的嘴一瘪。
她在发料，她想尖叫，她努力试图爬出驾驶座，但车头扁了，她被夹在了里面。后方警戒线正在抵近，她能听见越来越大的轰鸣声，车头着火了，火光跳跃的模样如此热烈，
但她只感受到冰冷。
从心底里、从灵魂中、从脸上的面具下，紧紧咬着她的冰冷。
风吹过树影摇晃，云层屏蔽银白月光，她崩溃地发出一声细小动静，又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上空。
她曾以为，成为回归教派的一分子之后，她就能获得富足—将心灵交给神与教义，
为教派做一些事，她就能获得她想要的美好生活。
可是一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一个人，一个强者，和回归教派作对？！
那个骑士，那个会发光的骑士—他到底图什么？！！怎么会有人能现在就将战斗与杀戮融入骨髓，杀起人来轻松写意到像唱歌跳舞，做进游戏里都他妈的高低得是个动作天尊旗下角色？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黑暗又危险的新世界里，成为这样恐怖的人之后—还能露出那样的笑容？！
那个被墨镜屏蔽大半的笑容在脑海中回荡，这一刻，梅妍意识到，只要她还属于回归教派，哪怕只是一天，那道恐怖的光就在她头顶悬挂。
因此，恐惧附骨，如影随形。
这位驭灵信使就象个无措的孩子一样崩溃地流泪，她撕心裂肺地哭出了声：“妈妈！！！！！”
梅妍看到一双充满仇恨与痛悔的眼睛，一双和她自己相以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从密密麻麻的灵体中诵出，向她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随后，灰色灵体开始扩大，它强硬地撑开车身钢架，在吱呀声中，连钢铁都逐渐扭曲变形，可那双冰冷虚幻的手臂，一如既往的轻柔。
几秒之后，车身打开了一个足够梅妍进出的空间，她手脚发软，咬了咬牙，发动技能让灵体附着在自己身上。于是她获得了更大的力量，爬出了这辆车，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记起这是爸爸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梅妍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它，就象逃离过往的尖刺一样。她知道翻过两座山就能找到回归教派接应的人，然后，她就能回家了。
她并不知道，不远处的废墟上，有一道身影正跨在摩托车上，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
“—唉。”
聂维扬微微摇头，顺手拧了拧油门，避开了一次[局域封条]释放的震爆。
他的杀意并未下降。
相反，它正在上升。
“既然你也是有感情，会喊妈妈的人，”他冷笑一声，目光一直落在潜化幽魂母体周围嘶吼的灵体上一“又为何要对别人，做出这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