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郭振义一脸窘迫却还强装镇定的模样，郭宴龙终于懂了。
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堂哥，如今早已被周淑芬和孩子们暖化了。
郭宴龙轻轻拍了拍郭振义宽厚的肩膀。
“行行行，你说得对！不过哥，你变化真好。”
“以前你整天一个人，连话都不多说一句，走路都像带着风，生怕别人靠近。”
“现在有了嫂子和娃们，整个人都亮堂了。”
“年后我和翠华一起去宁城，你可别再摆那副官架子啦！”
郭宴龙笑着打趣。
“不然我们小姑娘见了害怕，都不敢叫你大伯了。”
郭振义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周淑芬，又转头瞧了瞧桌边闹哄哄的孩子们。
不知怎的，心口一热。
“规矩内，我肯定给翠华安排个好活儿。”
“可我觉得，不如让她继续念书。”
他微微皱眉。
“她一个姑娘家，真放心让她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没人照应，我心里也不踏实。”
“放心吧！”
郭宴龙挥挥手。
“这不是有你这大伯嘛！”
“再说，她妈那边的亲人都在宁城，亲戚之间总能互相帮衬着，不会让她吃亏的。”
周淑芬轻轻笑了下。
“郭主任……”
“别这么叫。”
郭振义立刻打断。
“再这么叫，我明天就得去拜菩萨了。”
“叫我宴龙就行，以后都这样，一家人，不必见外。”
“宴龙。”
周淑芬点点头。
“你不嫌弃的话，让翠华来我超市帮忙吧？”
“工资绝不会少，就是活儿确实有点累，要搬货、理货架、收银对账，一天下来挺忙的。”
“真巧！”
郭宴龙眼睛一亮。
“她前两天还问我，你那儿招不招女工，说可想去了。”
“孩子心里早就有谱了。”
“是良文那边，还是青山那边？”
周淑芬问道。
“哪边都行。”
郭宴龙耸耸肩。
“可她一听人说，你这当大伯的在宁城混得风生水起，又被几个小伙伴一煽风点火，现在眼里就盯着宁城了。”
他叹了口气，又笑道。
“一心要过去看看，说是想闯一闯，见识见识大城市的日子。”
周淑芬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
“翠华这丫头，我见过，手脚麻利，心也细，说话做事都很稳妥。”
“放超市里干，肯定稳当。”
“孩子大了，想出去看看，也正常。那边的机会多，见得广，学东西也快，对她将来是好事。”
齐长宇也接了话。
“郭伯伯在宁城人脉厚，翠华去了，有您罩着，安全肯定没问题。”
“再加上宇杰叔、宇捷叔也在那边，都是自家人，谁敢怠慢？”
“那边生意活泛，节奏快，人也要机灵。”
“她在那儿摸爬滚打几年，不管是将来回余新帮您，还是自己创业单干，心里都有底，眼界也不一样了。”
郭振义点点头，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郭宴龙。
“长宇这话实在，说到了点子上。年轻人出去闯荡，见世面，确实是好事。人这一辈子，总得有几次拼尽全力的机会，不能一直窝在小地方。”
“但你得跟她把话掰扯明白，宁城是机会多，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看起来光鲜热闹，可那地方压力也大得吓人。一天到晚脚步不停，连喘口气都得抢时间。不像咱们余新，日子慢，人心也稳。没有余新那种安稳的底子，一个人在外头孤零零地扛着，扛不住就容易出事。”
“别让她光图个新鲜，被几座摩天大楼、几条繁华大街迷了眼。”
郭振义的声音低了下来。
“一时头脑一热，就跟着别人嚷嚷着要去，可去了之后呢？吃住怎么办？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有没有人照应？要是真受不了，想回来，脸面上又拉不下来。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老老实实待在你嫂子的店里，学点本事，攒点经验，一步一步来，踏实。”
郭宴龙听了，挠了挠头。
“哥，这些话我都跟她讲过，一遍又一遍，嘴皮子都说干了。可这丫头啊，今年刚十八，心比天高。”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说，‘别人说那儿啥都有，机会遍地是，只要肯干就能出头。爹，我要是不去，将来肯定后悔一辈子’。这话听着像孩子气，可她那眼神，那股子执拗劲儿，我根本拗不过她，真的拗不过。”
“不过，今天听你们这么说，我心里总算踏实了些。不是我不愿意让她去，是怕她吃苦，怕她吃亏，怕她被人骗了还蒙在鼓里。”
“有你们这些话垫着底，我心里就有谱了。等年后她出发前，我好好跟她谈一次，把你们说的这些道理，一句一句地讲给她听，让她也听听家里人的心思，别光想着外面的光鲜。”
其实，郭宴龙心里早就盘算过许多遍。
他看得很清楚。
周家兄妹，尤其是周淑芬和她哥，在宁城真真正正站住了脚。
不是嘴上吹牛，而是开了超市，安了家。
可做父亲的哪有不担心的？
郭宴龙夜里常常睡不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翠华一个人在外头，冷了有没有衣裳穿？
他不怕她吃苦，只怕她受委屈却没人替她撑腰。
所以，有熟人照应，他才能睡得安稳些。
周淑芬一直安静地听着。
“宴龙，翠华是你亲闺女，你心里放不下，再正常不过。当爹的多上点心，天经地义，没人会说你啰嗦。”
“不管她是留在余新，还是真去了宁城，咱们都是家人。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她需要，咱们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装作没听见。”
“要是她真去了宁城，有什么难处，别憋着，更别怕麻烦我们。随时开口，一个电话，一封信，我们都会管。超市那边，我已经想好了，回头就跟我哥说一声，让他安排，让翠华先在店里帮帮忙，熟悉环境。咱们自己的店，没人会欺负她，也能学到真本事。”
郭振义也在一旁接话说。
“她要是不想在超市干，我这边也能安排。我认识几家正规工厂的管事，厂子规范，工资按时发，环境也干净。可以让翠华先从打杂干起，慢慢来，不急。”
“边干边学，熟悉流程，学点技术，将来才有出路。要是她还想读书，也行。我认识夜校的老师，教文化课的，也教技能培训的。我能帮她报名，时间也能灵活安排。白天干活，晚上上课，多学点东西，总比闲着强。人闲久了，心就散了，本事也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