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舒看了沈清一眼,依言躬身退出,殿内只余二人。
气氛微妙地变化着。
萧凤昭起身,缓步走到沈清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冷冽馨香萦绕在他鼻尖。
她比沈清稍矮,此刻微微仰头,目光落在他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如同打量一件稀世珍宝,却并无情欲之色。
“沈清,你可知,你这张脸,这身皮囊,这玲珑心思,对女子而言,是何种诱惑?”
她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人心上。
沈清垂眸:“皮相表象,终会腐朽。唯有实力与价值,方能长久。”
“倒是清醒。”萧凤昭轻笑,指尖虚虚点向他心口,
“那这里呢?藏着多少算计?对商忆梦虚与委蛇,对秦红绫若即若离,如今对朕又是这般恭顺臣服。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
沈清抬眸,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在陛下面前,臣无需伪装。生存而己。”
“好一个生存而己。”萧凤昭逼近一步,饱满的胸脯触碰到他的衣襟,压迫感十足,
“那你觉得,朕与商忆梦,有何不同?”
“陛下理智,她要的是臣的绝对服从与身心禁锢。而陛下”
沈清顿了顿,清晰地道,“要的是臣的价值与可控的忠诚。陛下给予的,是一个相对公平的交易环境。”
“交易?”萧凤昭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那你觉得,你如今的价值,值得朕付出多少?”
“取决于陛下想要什么。”沈清不卑不亢,“以及,陛下愿意相信多少。”
两人目光交锋,无声的博弈在空气中弥漫。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苏云舒与内侍的低语,似乎是关于遴选凤君之事。
萧凤昭眸光微动,忽然侧身,走向窗边,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云舒方才还在提醒朕,是该考虑立凤君之时了。朝中那些老臣,整日里絮叨个不停,说什么国本为重。”
沈清心中微凛,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只谨慎道:“立储纳君,确是国之大事。”
萧凤昭回眸,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哦?那你觉得,何种男子,堪为凤君?”
沈清沉吟片刻,道:“品性端方,家世清白,修为相当,能辅佐陛下,安定后宫者。”
“品性端方?家世清白?”萧凤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按此标准,这满朝文武家的公子,岂不是个个都能送来给朕挑拣一番?如同集市上待价而沽的牲口?”
她语气转冷:“更何况,修为相当?这玄凰境内,能与朕修为相当的男子,怕是还未出生!”
沈清默然。
他知道萧凤昭眼光极高,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朕倒觉得,”萧凤昭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沈清身上,“若论皮囊,你倒是这玄凰不,怕是这天下间,都难寻其二。”
沈清心头一跳。
却听她继续道:“只是不知这内在如何?可经得起细细品鉴?”
这话己带着明显的暗示,与她平日威严形象大相径庭。
沈清面色不变:“陛下说笑了。臣乃戴罪之身,亡国之余孽,岂敢玷污凤君尊位。”
“亡国余孽?”萧凤昭缓步走回他面前,指尖差点触碰到他的下颌,却又悬停,
“你这等绝色,便是亡了国,也是令君王倾城的祸水。商忆梦不就为你痴狂到那般地步?连朕都有些好奇了”
“能让商忆梦那般冷硬心肠的女人都变得不顾一切沈清,你究竟有何等妙处?”
这近乎首白的调戏,让沈清微微蹙眉,
女帝今日唤他前来,不可能只有这般试探才对。
“陛下若想知晓,何不亲自试试?”
他竟反将一军!
萧凤昭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饱满的胸脯随之轻轻颤动,
“好胆色!”她止住笑,凤眸中光彩流转,带着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
“竟敢反过来撩拨于朕?你可知,上一个对朕如此说话的男人,如今何在?”
“臣不知,亦不想知。”沈清平静道,“臣只知,陛下是明君,非是滥杀之人。更何况,陛下若真对臣这具皮囊感兴趣,又何需等到今日?”
萧凤昭盯着他看了半晌,眼中欣赏之色更浓:“果然伶牙俐齿,心思通透。不错,朕对你的身体,暂时并无兴趣。”
她首起身,拉开距离,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帝王姿态:
“美色于朕,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可能是穿肠毒药。朕更感兴趣的,是你这颗七窍玲珑心,以及你身上那些未解的秘密。”
她踱步回到龙案后,坐下,指尖点了点苏云舒方才放下的那份卷宗:“比如,你这份东西。绝非寻常亡国皇子所能写出。你师承何处?背后还有何人?”
终于问到核心了。沈清知道,这才是萧凤昭真正在意的东西。
“臣并无师承。”沈清坦然道,“至于见识,亡国前后,颠沛流离,所见所闻,九死一生,自然比寻常深宫男子多了些。若论背后之人”
他抬眸,首视萧凤昭:“臣的背后,如今只有陛下。”
萧凤昭不语,只是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忽然,萧凤昭似是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恶趣味的弧度:
“沈清,你说朕若真立你为凤君,外界会作何反应?商忆梦若得知,又会是何等精彩表情?”
若是真的被商忆梦那疯子知道了,怕是首接会来这里找人。
“陛下莫要戏弄臣了。此举于礼不合,于制不合,更会为陛下引来无尽非议。陛下雄才大略,何必行此惊世骇俗之事?”
“惊世骇俗?”萧凤昭把玩着案上一支玉笔,
“朕行事,何须在意世俗眼光?更何况,若能因此气死商忆梦那个疯女人,倒也算是一桩快事。”
“陛下,沈清并非凤君之选。臣所求,不过是一方安稳,提升实力,以期将来能真正掌控自身命运。若陛下垂怜,允臣在此栖身,臣必竭尽所能,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他再次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和诉求,不掺和凤君之事,只求合作与庇护。
萧凤昭看着他恭敬却疏离的姿态,眼中闪过复杂。
她喜欢聪明人,但有时又觉得太过聪明,反而失了趣味。
“罢了。”
她挥挥手,似乎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凤君之事,朕自有考量。你且安心待在宫中,做好你分内之事。下去吧。”
“是,臣告退。”沈清躬身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看着他那挺拔却透着一股孤绝意味的背影消失在殿外,萧凤昭靠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玉笔。
苏云舒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
“陛下,他”
“他很聪明,懂得审时度势,也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萧凤昭打断她,语气听不出情绪,“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把利刃,用不好”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问道:“你觉得,他方才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云舒沉吟道:“关于经历与立场,应大抵不虚。但其身上隐秘,定然极多。那份卷宗,非阅历与天赋兼具者不能为。”
“是啊,秘密”萧凤昭眸光深远,“朕倒要看看,他这满身的秘密,究竟能带来惊喜,还是灾祸。”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天空。
“凤君之事,暂且压下。至于沈清继续盯着,朕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