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眼下这形势,你我该当如何?”
下朝后,薛万彻急步走到李纲身边,低头小声道。
数年的筹备付诸东流,如今不仅他心中不仅是失落和无奈,更有许多对未来的担忧。
站错队,古往今来都不是小事。
李纲苦笑:“如何?”
“自然是安分守己,韬光养晦。”
仁王死遁,他自己得了个清净,却不为其他人考虑半分。
“得过且过。”
他们这些人日后如何,大抵是只能瞧着秦王的脸色过日子。
倘若秦王宽容慈厚,他们还可以得到善终。
可若秦王要计较今日之事,恐他们都难以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薛万彻拧着眉头思量许久,愈发压低了声音。
“仁王没了,不还有齐王?”
齐王没有仁王的才华能力,亦没有秦王的天纵之才,想要掌控他,自然也该更加容易。
李纲听闻此言,却立时变了脸色。
“连仁王都比不过秦王,更何况是齐王?”
“况且,齐王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若真将他扶上皇位,你我怕是要成了千古罪人,死后都要被人唾弃。”
为了一时的兴旺沦为千古罪人太不值得了。
倒不如学一学陈家。
在家族走下坡路时韬光养晦,积蓄实力,只待有才能之人出世后,自然能够中兴。
只是,旁的世家当真能如陈家一般吗?
李纲长叹口气。
罢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他已然竭尽全力,再闹下去怕是只会弄巧成拙,日后的事,只能指望儿孙辈他们自己了。
……
“陛下,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裴寂小心翼翼道。
自从仁王的死讯传来后,皇上的心情便极为不佳,下朝后,更是又多了几分沉默。
“去好好查查,近日可否有陈家的人入净业寺?”
李渊垂着眼睑,指尖轻轻在桌案上点了点。
舍利子这招太妙了。
既帮建成摆脱了争储的旋涡,又防着有人往世民的身上泼脏水。
毕竟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知道建成绝对没死。
可知道又能如何?
轰轰烈烈的一场火没有烧死李建成,却烧死了仁王,烧死了大唐皇长子。
那些想借助储位之争搅弄风云的人,算盘算是彻底落了空。
陈家,又有才人出!
想到陈亦舟,李渊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感慨。
或许,是到了他该放下的时候。
“裴监,朕要重写立储圣旨!”
……
“多谢先生!”
李建成已换上了一身寻常布衣,行径之间虽还有几分皇室的贵气,却也带着几分风流潇洒。
陈修竹轻笑道:“不过是为了大局考虑,仁王殿下又何必言谢?”
闻言,李建成忙摆了摆手。
“先生说笑了,仁王早已死在了净业寺的火海之中,您面前站着的,只是马上要出长安游历山水的木成客。”
“天家富贵,你当真舍得?”
陈修竹挑了挑眉。
天家富贵,王侯之尊,甚至太子之位。
李建成当然犹豫过,踌躇过。
可犹豫过后,他很清楚那尊贵的九五之尊之位,不是他能坐得稳的。
也并非他心中真实所愿。
与其被那些外物迷了心神,束了手脚,倒不如潇洒地抛开一切。
“我自飘零我自狂,犹如云鹤游四方。”
“没什么不舍得的。”
“与掌管天下相比,我更愿意走入天下,体验风景之美,体会人文之情。”
说罢,李建成很是郑重地再度拱手行礼。
“别了,先生。”
话音落下,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并无半点踌躇不舍之意。
李建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耳房中,一道身着玄袍的身影走了出来,神色复杂地望着李建成离去的方向。
“这下你可放心了?”
陈修竹寻了把椅子,悠哉悠哉地坐下。
李世民跟着同坐,又亲手执起竹壶,为陈修竹倒了一杯茶水。
垂眸半晌,方道:“若不是生在天家,我与兄长应当会十分要好,推心置腹,亲密无间。”
可偏偏他们是皇子,他们的中间隔着储君之位。
即便他们不争,也有的是人要逼他们争!
若非陈修竹想得法子好,他们兄弟二人恐怕就只能不死不休。
即便李建成真死或者假死,他也会被打上残害手足的标签,乃至日后被人指点得位不正!
想到这里,李世民抬起头望向陈修竹,眼中满是热忱。
当即起身行礼:“求先生助我!”
若能有陈修竹相助,他相信自己可以开创一个空前绝后的盛世大唐!
官渡府门前。
李元吉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我乃当朝齐王,竟连你们陈氏的门都进不去吗?”
这一路上,他把拉拢陈氏的法子都琢磨了一遍。
什么官位,爵位。
娶陈家的女儿为妻,立陈氏女卫皇后,让陈家做外戚,至此以后李家的江山都有陈家的一半。
甚至是认陈氏族长为“相父”。
可万万没想到,陈家竟然连门都不让他进去!
小小门役,都敢拦在他面前!
要是在别人家,他早就拔刀将这两个门役给砍了,可偏偏是陈氏,让他有气没处撒。
面对气急上头的李元吉,两个陈家门役倒是十分镇定自若。
毕竟,这天底下敢在陈家门口撒野的人还没出生呢。
“回禀殿下。”
“族长大人有令,所有从长安来的客人一律不见。”
李元吉愈发气急,还要继续争论。
这时,他府上的侍卫一路策马而来,径直在他身边跃下,就地打了个滚后,急匆匆道:
“禀殿下,仁王薨了!”
薨了?
薨了好,薨了好!
笑声都到了李元吉的嘴角,又被他狠狠地咽了下去。
毕竟还在陈家门口,若让陈家人知道,他因兄长之死而开怀大笑,恐怕再想让陈家追随他就难了。
领着侍卫行至偏僻处,李元吉方才开口道:“怎么回事,快说!”
听了一轮后,李元吉脸上的表情从喜悦化为疑惑,又化为愤怒和不甘。
该死!
李建成那蠢货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么好的死遁之法?
这下坏了,他那些打算竟全部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