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您怎么了?”
瑞国公主赵瞳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脚步轻快地跑进御书房,却看到常公公和几名太医正围在龙榻前,一个个面色凝重,急得满头大汗。
而她的父皇,大宋的天子赵昀,正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赵瞳手中的食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精致糕点撒了一地。
“父皇!”
她发出一声悲呼,扑到了床边,泪水夺眶而出。
“太医!我父皇到底怎么了?他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赵瞳抓住为首的刘太医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道。
刘太医满脸苦涩,躬身道:“回禀公主殿下,陛下……陛下这是积劳成疾,忧思过度,心力耗竭,已……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啊。”
“油尽灯枯?”赵瞳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这……这怎么可能?你胡说!我父皇春秋鼎盛,怎么可能油尽灯枯!”
“公主殿下息怒。”刘太医跪倒在地,声音悲怆,“臣等已尽力,为陛下施以金针续命,但……但陛下的五脏六腑,早已衰败不堪,恐怕……恐怕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是多久?”赵瞳死死地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刘太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最多……七日。”
七日!
赵瞳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大宋刚刚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正要挥师北伐,一雪前耻,为什么她的父皇,却要在这个时候倒下?
“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
赵瞳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
“酒!对,酒!”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女喊道:“快!快去顾府!去向顾渊……不,去讨要他喝的那种酒!就是那种叫……叫地涌猴儿酒的!”
她记得,顾渊曾说过,这种酒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虽然她当时觉得是吹牛,但现在,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是!奴婢这就去!”侍女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常公公看着这一幕,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希冀。
他也想起了顾渊那神乎其神的手段,或许,真的有奇迹发生?
一个时辰后,侍女气喘吁吁地捧着一个白玉瓶跑了回来。
“公主殿下!要……要到了!”
赵瞳一把抢过玉瓶,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瞬间弥漫了御书房。
只是闻了一下,众位太医便觉得精神一振,原本因为熬夜而产生的疲惫感,都消散了不少。
“神物!当真是神物啊!”刘太医激动得浑身发抖。
赵瞳顾不上许多,连忙小心地倒了一小杯,在常公公的帮助下,撬开赵昀的嘴,将那琥珀色的酒液,一点点地喂了进去。
地涌猴儿酒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热流,顺着赵昀的喉咙,流入四肢百骸。
奇迹发生了。
只见赵昀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晕。
他原本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了一些。
“有……有效了!”一名年轻的太医失声惊呼。
赵瞳喜极而泣,紧紧地握着赵昀的手,泪水不住地滑落。
刘太医连忙上前,再次为赵昀把脉。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是激动,又是惋惜。
“怎么样?刘太医,我父皇是不是有救了?”赵瞳紧张地问道。
刘太医躬身道:“回禀公主殿下,此酒确实是夺天地造化的神物。它蕴含的磅礴生机,正在滋养陛下几近枯竭的五脏六腑。但是……”
“但是什么?”赵瞳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刘太医叹了口气,“陛下的身体,就如同一只千疮百孔的木桶,这神酒虽是琼浆玉液,却也只能延缓木桶崩坏的速度,而无法将其彻底修复。臣斗胆推算,有此神酒吊着,陛下……陛下或许能从七日之期,延长到……一个月左右。”
从七日,到一个月。
这个结果,让刚刚燃起希望的赵瞳,再次如坠冰窟。
虽然多出了二十多天,但最终的结局,依旧没有改变。
她的父皇,还是要离她而去。
“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瞳的声音带着哭腔。
刘太医和一众太医齐齐跪下,满脸愧色:“臣等无能,请公主殿下恕罪!”
赵瞳无力地跌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父皇,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不明白,老天为何要如此残忍。
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这希望捏碎。
她该怎么办?
大宋又该怎么办?
一个失去了皇帝,即将面临主帅空悬、群龙无首的北伐大军,又该何去何从?
国之将倾,仿佛就在眼前。
而此刻,唯一能撑起这片天的人,却远在千里之外。
“顾渊……”
赵瞳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无助与期盼。
你,快回来啊……
……
天子病危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临安城的大街小巷。
原本因为襄阳大捷而沸腾的都城,瞬间被一层阴云笼罩。
次日早朝,垂拱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龙椅空悬,由太子赵禥监国。
这位尚未及冠的太子,面对下方黑压压的文武百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脸色发白。
“诸位爱卿,父皇龙体抱恙,北伐之事……依朕看,是否应当暂缓一二?”太子赵禥的声音有些发虚,显然是底气不足。
昨日父皇下达反攻号令,今日他刚登大宝就提出和父皇意见相左的意见。
要不是贾相和母后……
他话音刚落,新任宰相贾似道便第一个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圣明!”
贾似道躬身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陛下龙体乃国之根本,如今陛下病重,我等为人臣子,当以侍奉汤药为先。”
“北伐乃国之大事,耗费巨大,风险莫测,不宜在此时仓促行事。”
“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固朝局,静待陛下康复,再图后举。”
“贾相所言极是!”
“臣附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北伐之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以贾似道为首的一众鸽派官员,纷纷出言附和。
他们本就对北伐心存疑虑,如今皇帝病倒,正好给了他们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放屁!”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京湖制置使孟珙,这位刚刚被任命为北伐大元帅的铁血将领,虎目圆睁,须发皆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我大宋三军用命,士气如虹,金贼闻风丧胆,正是一鼓作气,收复河山的千载良机!尔等却在此妖言惑众,意图阻挠北伐,是何居心?”
孟珙的目光如同刀子,扫过贾似道等人,厉声喝问:“莫非尔等,是金贼派来的奸细不成?!”
“孟珙!你休要血口喷人!”贾似道脸色一变,指着孟珙怒斥道,“本相一心为国,为陛下龙体着想,何错之有?”
“你一介武夫,只知喊打喊杀,若是北伐失利,动摇国本,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将在沙场,马革裹尸,有何担不起?倒是贾相你,安坐朝堂,摇唇鼓舌,可知前线将士,是如何枕戈待旦,翘首以盼王师北定?”
“可知沦陷区的百姓,是如何在金人铁蹄下,日夜期盼故国光复?”
孟珙声如洪钟,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一众鹰派文臣热血沸腾。
“孟帅说得好!我等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岂能因陛下偶感风寒,便置国家大义于不顾?”
“没错!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退缩,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一时间,朝堂之上,鹰派与鸽派再次吵作一团。
太子赵禥坐在监国之位上,看着下方唾沫横飞的朝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求助似的看向了御座之侧,垂帘听政的谢太后。
谢太后也是满脸愁容,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军国大事。
朝局,陷入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