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徐玄桢心里咯噔一下。
花果山仙石这岂不是日后要大闹天宫,被镇压于五指山,最终归依佛门的齐天大圣。
而师父,竟笑着说这将是他师弟。
这不合理啊。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碰撞。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斟酌着开口:
“师父,徒儿的确窥见这仙石内蕴含仙胞,只是”
老者抚须笑道:
“你这童儿,何时学得这般吞吞吐吐?但说无妨。”
徐玄桢深吸一口气,字斟句酌:
“只是那仙胞内,乃是一石卵。”
“天地所钟,自然如此。”老者不以为意。
徐玄桢:“石卵中之物,形似猿猴。”
老者笑道:“天生地养,万物有灵,猿猴亦可得道。”
徐玄桢心一横,抛出了最关键的点:
“那石猴似乎正怀抱一颗圆陀陀、光灼灼的宝珠,似是在汲取其中精华。”
此言一出,老者脸上的淡然笑容瞬间凝固:
“珠子?”
“徒儿道行浅薄,只窥见其形,难辨其质,不知是何珠子。”
徐玄桢心中暗叹,他哪里真看到了什么珠子,这不过是他情急之下投石问路之举。
若这仙石真的是师父的自留地,日后那猴子又怎么会归了西方?
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奈何这一切都是他猜测,不是他能卜算的,只能试探着提醒师父一下,让他老人家自己探究因果。
老者不再多言,双目微阖,袖中手指急速掐算。片刻后,他猛地睁眼,袖袍一挥:
“原来如此,是那和尚趁我西行之机,将一枚舍利子打入了这仙石之中。”
果然有猫腻,徐玄桢神色一凛,连忙问道:
“师父,这如何是好,师弟吸收这么多年日精月华,岂非在为西方做嫁衣。”
若是师父直接出手,让孙猴子不去那佛门,徐玄桢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什么师弟。”
老者挥了挥衣袖:“晦气,晦气,好好的一块石头,沾染了旁门气息,罢了,走吧。”
啊这就走了?不要了?玄桢思绪飞转:
“师父一场辛苦就这么白白算了?”
老者看向他,目光已恢复古井无波:
“他本是天生地养,非我之功。此乃他命中之劫,亦是缘法。日后如何,皆看他自身决择。”
站得高,看得远,或许在师父眼中,这不过是一步闲棋。
但是,徐玄桢做不到如此超然。
那可是他自幼便听闻,心向往之的齐天大圣,岂能就此沦为西方算计的棋子?
那可是他的“猴哥”。
“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
见徐玄桢站在原地不肯离去,老者笑道:
“但说无妨。”
“徒儿今后想时常来此地看看。”
老者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面上却淡然道:
“你这痴儿,腿脚长在你自己身上,三界四洲,何处去不得?”
看来师父心底还是不舍得这仙石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说,徐玄桢笑道:
“师父,此处风景秀丽,不知可有好的烧饭之处,也好让徒儿略尽孝心。”
老者看向岛上某一地方:
“本来是给他留了一个洞府,倒是个烧火做饭的好去处。”
说着,老者拍了拍青牛的背:
“牛儿,还不带路。”
青牛“哞”地应了一声,朝着岛上直接落去,径直引着徐玄桢穿过一道如帘瀑布,踏入一处洞天之中。
但见洞前一座铁板桥,桥下流水潺潺,倒挂流出,屏蔽洞口。洞内更是别有乾坤。
里面,翠藓堆蓝,白云浮玉,烟霞片片,虚窗静室,锅灶傍崖,石座石床精雕琢,石盆石碗更甚夸。
看着洞内情况,徐玄桢心中腹诽,这老头,嘴上说不在乎,早早的把家当都准备好了。
徐玄桢环顾这早已备好的一应物事,心中暗笑:这老爷子,嘴上说着晦气不要,家当却早早备得如此齐全。
往前走,他看到一石碣,只是上面光滑无字。
见徐玄桢站在那里不动,老者笑道:
“童儿,愣在那里作甚。”
“师父,这石碣上为何无字。”
“本是算准他出世之期将近,此番前来再行刻字。”
老者指了指一旁锅灶:
“还不快去烧火造饭。”
“马上,马上。”徐玄桢笑着伸出手指,以指做笔,在石碣上写下两行楷书大字: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写罢,端详片刻,自觉满意,这才点头朝着锅灶旁走去。
老者看着石碣上的字,笑着摇头:
“童儿,以往都是你为为师烹煮饭食,今日这煮饭之役,便由为师来吧。”
徐玄桢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哪有让师父动手的道理。”
“怎的,如今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老者笑着从青牛背上取下布袋,将橙黄的小米倒在石碗中,汲水、淘洗、生火、下锅,动作行云流水,竟异常娴熟。
徐玄桢不再多言,心中暖流涌动,低头专心处理食材。
这般宁静祥和、与师相依的时光,他已许久未曾体会,只觉心神前所未有的安宁。
待菜肴齐备,他又为青牛剥了一大堆橙子,这才去掀那饭锅,却见锅中饭仅得浅浅一碗。
莫不是师父因为今天之事没了胃口,徐玄桢胡乱猜测着,取出两个石碗,正准备盛饭,却被师父伸手拦住:
“为师胃口欠佳,用些菜蔬便可,这饭你自用即可。”
果真如此,徐玄桢颔首,不再相让,与师父相处多年,过多的客套反显生分。
一时间,洞内饭菜飘香,师徒对酌,言笑晏晏,俨然一幅温馨天伦画卷。
酒至半酣,徐玄桢忽觉一阵强烈困意如潮水般涌上,头脑昏沉,倚着石椅便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陡然间,一股强烈的心悸感如冰水浇头,令他瞬间惊醒。
他猛地看向身旁似已酣睡的师父,眼中金光一闪,警剔地扫视四周。
洞府内空寂依旧,唯有青牛在不紧不慢地舔食着橘瓣。
然而,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愈发浓烈,他连忙掐动手指。
旋即,他脸色一沉。
大凶之兆。
万宝山出事了。
他霍然起身,欲唤醒师父告退,但见老者睡意正浓,终是不忍。转而快步走到青牛身旁,低声道:
“牛哥,劳烦转告师父,玄桢有急事需立刻返回万宝山。待事了之后,再来向师父请罪,承欢膝下。”
看到青牛点头,徐玄桢这才快步朝着洞府外走去。
“痴儿”
石椅上,老者看着徐玄桢消失的方向,笑着摇头。
徐玄桢离了花果山,却并未径直返回北俱芦洲,反而直接冲入大海,径直来到东海龙宫。
那龙王许久不见徐玄桢,却仍是记得他,不敢怠慢。
几句客套话之后,得知徐玄桢来意,便命人打开兵器库,抬出千馀把兵器。
徐玄桢拿出葫芦,千馀兵器化作流光,尽数没入葫芦口中:
“多谢龙王,日后必有厚报。”
老龙王连忙还礼道:
“上仙言重了,今日上仙从未驾临东海,小龙也未曾见过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