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四个小时的剧本围读终于结束了。
当柳时勋宣布“今天就到这里”时,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如释重负的舒气声。
精神的高度集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整个读剧本的过程很难称得上有多理想,主要问题仍然是出在朴智妍和郑秀晶身上。
她俩明显也下过了一番功夫,但情感的注入仍然是不尽人意的。
读个剧本尚且如此,真正开拍了得有多灾难就不难想象了。
好在柳时勋的底线很高,在他下定决心选择这两人时,就已经知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难题了。
几位男演员率先起身,向柳时勋简单询问了几句拍摄前的准备事宜后,便礼貌地告辞离开。
韩孝周和裴秀智结伴而行,韩孝周还笑着邀请几位妹妹改天若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顿便饭,裴秀智在一旁积极地附和着
很快,原本满满当当的会议室就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工作人员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
以及依然坐在原位,似乎没有要走意思的三个人。
柳时勋,朴智妍,郑秀晶。
柳时勋仍在慢条斯理地翻着剧本,他能感觉到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执着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合上剧本,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终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朴智妍象是被踩到了尾巴,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而郑秀晶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两个在围读会上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女孩,此刻却象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极为同步地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交流快如闪电,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异常复杂,有催促,有退缩,有“你先说”的推诿,也有“我不敢”的求助。
谁也不肯先开口。
柳时勋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再追问一句的时候,朴智妍却象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幅度之大,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声响。
“没没事了!导演!我先走了!您辛苦了!”
朴智妍慌乱地扶起椅子,对着柳时勋九十度鞠躬,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柳时勋和郑秀晶一眼。
她抓起自己的包,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会议室。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柳时勋和郑秀晶。
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柳时勋看着对面那个依旧尽力保持着冰山姿态,却明显有些坐立不安的女孩,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刚刚裴秀智走时就想喊上她,但却被她拒绝了。
终于,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无声的对峙,郑秀晶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导演”
“恩?”柳时勋故意拖长了音调,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把手肘撑在桌上,慢悠悠地说道:
“我想想秀晶啊,我记得跟你交代过,你还记不记得,私下里,应该叫我什么?”
这一刻,柳时勋的心中充满了大仇得报般的幼稚快感。
他可是被人逼着叫了十几年的努那。
所谓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本以为郑秀晶至少会挣扎一下,然而,女孩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两秒。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瞧不出什么情绪,然后便极为痛快地,清淅开口了。
“oppa。”
叫得还真是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这一下,反倒是让柳时勋愣住了,准备好的一肚子调侃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一点打击感都没有?
郑秀晶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切入了正题,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揶揄:
“oppa啊,我姐姐郑秀妍她是不是已经回首尔了?”
“恩没有吧,她应该还在美国忙她的品牌”柳时勋差点就说漏了嘴,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强大的理智硬生生扭了回来。
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郑秀晶显然一点也不信,她那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流露出一种混合了怀疑、好奇和八卦的神情。
“真的吗?”
她把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oppa,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问题瞬间让柳时勋陷入了比刚才还要尴尬的境地。
什么关系?
姐弟?兄妹?青梅竹马?金主和被投资人?恋人未满的亲密朋友?还是
融合了这一切的,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去深究的复杂情感?
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简单的词汇来形容两人关系。
看着郑秀晶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柳时勋停滞了半晌,最终只能给出一个最安全,也最敷衍的答案:
“很好的朋友。”
郑秀晶不置可否地拖长了尾音,那一声“哦”里包含了千言万语。
有“我懂了”的了然,有“骗谁呢”的鄙视,还有“你们俩果然有事”的笃定。
柳时勋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清了清嗓子,强行转换了话题:
“行了,别八卦了,说吧,你今天是怎么来的?经纪人有送你吗?需不需要我载你回去?”
“不用啦,oppa。”郑秀晶干脆地拒绝了,她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淡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八卦的女孩只是柳时勋的错觉。
“经纪人还在楼下等我呢。”
说完,她对着柳时勋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拎起包,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柳时勋看着她潇洒的背影,也没有过多在意,改天再跟她谈谈关于这部剧的事吧。
他拿起自己的车钥匙,悠闲地下了电梯,踱步至地下停车场。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出大楼,柳时勋打开音响,古典乐的旋律在车厢内流淌,冲刷着一天积累下来的疲惫。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驶出停车场后,一辆不起眼的普通的士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不远不近地吊在他的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