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南洞,联合国村。
夜幕低垂,汉江两岸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编织成一张璀灿而迷离的网。
但此刻,窗外的一切流光溢彩,都无法照亮柳时勋脸上的阴霾。
他疲惫地陷在客厅的沙发里,扯开了领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从网飞回来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动都懒得得动一下。
姜宥真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后,一双纤细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柳时勋僵硬的肩膀上,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缓缓揉捏着。
她刚刚在公司看柳时勋状况不太对,就特意跟着过来了。
“导演ni,您辛苦了。”
肩膀上载来的温柔触感,让柳时勋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松懈,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今天李秀满拿出的条件,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尽管柳时勋与网飞签订的协议写得清清楚楚,作为《kgdo》的导演、编剧和总制片人,他拥有至高无上的自主权。
从理论上讲,他完全可以对李秀满的要求说“不”。
但现实不是法条,人情世故远比一纸合同更为复杂。
李秀满的提议,从纯粹的商业角度来看堪称完美,对flix,对s,甚至对他即将开拍的《kgdo》,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崔镇宇临走时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尽管他拿柳时勋也没办法,但他仍然不希望柳时勋拒绝。
一个完美的双赢牌局,除了柳时勋这个创作者的权利受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损害,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至于那位来自s公司的演员是否适合大女主,就更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李秀满最致命的盘外招,那所谓的“不可抗力”,居然真的指的是清佤台。
而且从崔镇宇的表现来看,显然是早就了解此事了,只是碍于柳时勋与flix的合同,不方便表态。
这个事实让柳时勋感到一阵心悸。
他虽然是外籍人士,可他一但选择拒绝,哪怕靠着名气兜底不会受到明面上的制裁,哪怕网飞迫于契约精神暂时支持他
他未来在这片土地上的路,也必然会走得异常艰难。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情感上柳时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他就是不爽。
不是不爽李秀满出任“名誉监制”,也不是不爽让林允儿出演,而是不爽他被逼着接受这两件事情。
这就好象他精心烹饪的一道珍馐,从食材的挑选、火候的掌控到最后的摆盘,每个细节都倾注了全部心血。
可就在准备就绪后,突然有人走过来说,根据规定,你这道菜里必须加一勺玛莎拉,不加就不准上菜。
这让他简直比吃了一只苍蝇还要恶心。
“唉”柳时勋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宥真啊,你说,我是不是太倔了?”他忽然开口。
姜宥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导演ni是为了作品的完整性,那是顶尖艺术家才有的特质呢。”
“可这份完整,似乎要付出很昂贵的代价。”柳时勋自嘲地笑了笑,“值得吗?”
姜宥真尤豫了片刻,她在刚才已经听柳时勋讲了事情的大概。
她知道柳时勋有多执拗,但她是真想劝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组织着措辞,小心翼翼地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轻声说道:
“导演ni您是在为李秀满社长的事情烦心吗?其实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据说,s的李秀满总监,和清佤台现任那位女统领走得很近。”
柳时勋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想到了李秀满给出的文档上双凤一花的标志。
姜宥真见他有了反应,便继续轻声说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呢据说前些年,李总监在公司内部的斗争中一度失势,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他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
“后来女统领上台时,业内都传闻李总监好象贡献了不少献金。”
这话就象一道闪电,划破了柳时闻脑中的混沌,他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柔软的小手。
姜宥真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她也没有挣脱,任由柳时勋握着。
“宥真啊,你说的是真的?”柳时勋转过头,漆黑的眼眸亮得惊人,紧紧地盯着她。
“我我也只是从一些前辈那里听来的闲聊,当不得真。”小助理有些心慌,连忙解释道。
“不,不”柳时勋喃喃自语,脑海中前世的无数记忆碎片正在飞速地翻滚。
某些世界知名的大事件,他还是能找到痕迹的。
姜宥真看他神情激动,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又补充道:
“导演ni,现在那位女统领的处境,倒是和当年的李总监颇有相似呢。”
“她的支持率一直在下滑,为了寻求连任,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扩充自己的功绩。”
“《kgdo》这种备受全球瞩目,能给国家大大长脸的项目,肯定也早就被她盯上了。”
“所以,导演ni”
柳时勋怔怔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女统领”
“恩?您说什么?”姜宥真没有听清。
但柳时勋已经听不见她的问话了,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一场震惊全球的丑闻中。
事关两个女人感天动地的闺蜜情。
狂暴的血气直冲脑门,柳时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着姜宥真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姜宥真吃痛地轻哼了一声,但还是没有抽回手,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在柳时勋脑海中浮现。
他的理智已经开始预警,在不停劝阻着他。
卷入这些破事,搞不好就会招来个粉身碎骨的结局,至于吗?
但灵魂深处的强烈偏执却让他完全无法自拔。
那感觉就如同地狱深处滋生的恶魔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柳时勋的心脏。
他缓缓松开了姜宥真的手,眼神中最后一点尤豫和迷茫,被近乎病态的兴奋所取代。
他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既然有些事迟早要到来
那么,让它稍稍提前一些时间,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