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灼烫的触感扎进胸口，叶天伏在尘埃里，冷汗浸透破烂衣衫。
那个冰冷的质问——“谁？”
——还在意识深处回荡，像一根针，刺得他头皮发麻。
他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如岩石，只有眼珠死死盯着前方灰雾中那点摇曳的微光。
光不动了。
形状模糊不清，在浓得化不开的雾里，像个活物般悬停着，正对着他藏身的这片尘埃。
距离不远不近，危险的气息无声弥漫。
碎片又烫了一下，比上次更急迫，像在催促他逃离，又像在警告他别动。
叶天没动。
肋骨断裂的剧痛撕扯着神经，双腿更是沉重得不听使唤。
贸然后退或暴起，都可能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下。
他选择将身体伏得更低，脸颊紧贴冰冷的尘埃，右手深深抠进身下的灰黑颗粒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混着血污，渗进泥土里。
死寂。
浓雾吞噬了一切声音，连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都显得震耳欲聋。
那点微光，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又动了。
它并非直线靠近，而是带着一种难以捕捉的飘忽，极其缓慢地在灰雾中游移。
轮廓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些，不再是纯粹的亮点，边缘带着不规则的、仿佛随时会散开的模糊光晕。
它一点点挪近，压迫感随之剧增。
叶天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
他盯着那光，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蓄满了力量，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随时准备射出或绷断。
胸口碎片的灼烫感持续不断，像一团烧红的炭火贴着皮肤。
光停住了。
距离近得叶天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视线穿透灰雾，落在自己身上。
那感觉黏腻而充满审视，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竟能走到这里……”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带着空洞的回响，直接灌入叶天的脑海。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纯粹的、非人的好奇，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困惑？
随着这声音，前方那点摇曳的微光骤然暴涨！
刺目的光芒瞬间撕裂浓雾，将周围翻滚的灰雾都映照得如同沸腾的铅云。
强光迫使叶天猛地闭上刺痛的眼睛，但他强忍着，迅速又眯开一条缝。
光芒的核心，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正从暴涨的光华中缓缓凝聚、浮现！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轮廓边缘如水波般不断扭曲、流淌，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面容更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完全无法分辨五官。
唯有那双眼睛——当叶天下意识地看向那虚影头部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根本不是眼睛。
那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暗孔洞！
空洞镶嵌在模糊的光影脸上，仿佛通往宇宙最冰冷的深渊，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
仅仅是目光触及，叶天就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灵魂都为之冻结。
那空洞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缓慢旋转，带着亘古的荒凉和死寂。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叶天喉咙里溢出，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视线猛地模糊了一下。
碎片在他胸口剧烈发烫，甚至带着一丝刺痛，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从那灼烫点涌入体内，硬生生将他几欲离体的意识拽了回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虚影悬浮在灰雾中，那双深渊般的空洞“望”着伏在尘埃里的叶天。
它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观察，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周围翻涌的灰雾在强光余韵中缓缓平息，重新聚拢，但虚影周围的空间依旧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清晰，仿佛浓雾都在畏惧地退避。
叶天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魂深处被那双空洞凝视带来的悸动。
他不敢眨眼，死死盯着那道虚影。
体内残魂帝玄自从坠崖后就彻底沉寂，此刻更是毫无反应。
他只有自己，和这块越来越烫的碎片。
“凡人？”
虚影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穿透灵魂的冰冷质感，毫无起伏，但叶天敏锐地捕捉到那空洞回响中一丝极淡的疑惑，“这气息……不对。”
它的目光——如果那对深渊也能称之为目光——似乎微微下移，落在了叶天紧贴胸口的左手位置。
那里，衣襟下透出一点微弱却固执的暖光，正是碎片所在。
叶天心头剧震。
它察觉到了碎片！
就在这时，虚影那扭曲模糊的轮廓似乎又凝实了一丝。
它微微前倾，那张被光晕笼罩、唯有双眼是绝对黑暗的面孔，朝着叶天压低。
那双空洞的眼窝，距离叶天更近了。
那纯粹的虚无感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几乎要将他碾进尘埃里。
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叶天胸口剧痛，仿佛被烙铁烫穿。
他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蜷缩起来，但他强行忍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嘶声。
冷汗如浆，从额头滚落。
虚影的动作停住了。
它似乎对叶天的反应，尤其是他胸口那爆发的光芒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它缓缓抬起一只同样半透明、边缘模糊的手，指向叶天。
“你身上……” 虚影冰冷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仿佛在搜寻合适的词句，那双深渊般的眼窝锁定了叶天，“……有‘故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