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撑着剧痛的身体,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后背撞上岩石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脑袋里像有无数钢针在搅动。
他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发干。
帝玄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带着疲惫后的凝重:“那符文……是钥匙,也是毒药。
它锁定了神兽本源进行掠夺,你妹妹体内的残魂,就是被它钉死的。”
“逆转它……或者找到纯净的凤凰本源。”
叶天重复着从石碑冲击中捕捉到的核心信息,声音沙哑但异常清晰。
他尝试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立刻引来一阵眩晕和更尖锐的刺痛,识海像是被那诅咒符文的恶意狠狠犁过,一片混乱。
“我现在的状态,连最低阶的疗伤丹药都炼化不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缝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葬龙古岭不是养伤的地方。”
帝玄的声音斩钉截铁,“这里的龙威怨气太重,会侵蚀你的根基。
必须立刻离开!
沿着来时的路,向东,先出这片死地再说。”
叶天没说话,只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从冰冷的岩石上撑起身体。
每一次发力,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污滑落,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栽倒。
他死死抠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边缘,粗糙的石棱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反而带来一丝清醒。
他强迫自己站稳,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铅灰色的天空下,古岭深处弥漫着更浓重的、令人心悸的灰雾。
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开始向东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龙威带来的沉重压力并未因传承结束而消失,反而因他身体的极度虚弱而显得更加恐怖。
腿脚像是陷在泥沼里,每一次抬起都耗费巨大的力气。
后背的伤口随着动作不断摩擦着破烂的衣衫,带来持续不断的灼痛。
识海里的混乱和刺痛更是如影随形,让他眼前景物都微微晃动。
他只能凭着本能和帝玄在识海中微弱的指引,在嶙峋怪石间寻找着相对平缓的路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狰狞的怪石逐渐稀疏,那无处不在、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龙威怨气也终于开始减弱。
当叶天踉跄着踏出最后一片布满暗红色苔藓的区域,身后是死寂的葬龙古岭,前方是相对开阔、能看到稀疏植被的荒原时,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扯得全身伤口都在抽痛。
“总算……出来了。”
他喘着粗气,声音破碎。
“小子,接下来去哪?”
帝玄的声音严肃起来,“逆转那诅咒符文,以你现在的境界和对符文法则的理解,根本是痴人说梦。
它蕴含的古老邪法层次太高,强行尝试,你只会被它反噬得魂飞魄散,连带着你妹妹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断绝。”
帝玄的话像冰冷的锤子,砸在叶天心上。
他沉默着,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尖锐痛楚和识海的混沌。
逆转符文这条路,在石碑前那恐怖的反噬已经让他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他连触碰都差点被撕碎,谈何逆转?
“所以……只剩下一条路?”
叶天抬起头,望向荒原尽头模糊的地平线,眼神疲惫却异常执拗。
“纯净的凤凰本源。”
帝玄肯定道,“那是与诅咒符文同源,却未被污染的力量。
只有它,才能作为‘引’,或者作为‘盾’,中和、驱逐那寄生在你妹妹玄凰神体上的残魂和诅咒。
这是唯一可行之路。”
凤凰本源。
叶天在心底咀嚼着这四个字。
何其缥缈,何其艰难!
那是传说中的神物,是连上古仙帝都未必能轻易寻得的东西。
它可能深藏在某个绝地秘境,可能被某个恐怖存在守护,甚至可能早已绝迹于天地之间。
他一个根基受损、识海受创、连走路都困难的小小修士,凭什么去找?
去哪里找?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伴随着身体的剧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妹妹叶微沉睡时,那从她体内逸散出的、带着死寂意味的玄凰气息,每一次感应都让他心如刀绞。
时间……妹妹还有多少时间?
那残魂如同附骨之蛆,随时可能彻底苏醒,抹杀妹妹的意识,占据那具身体。
紧迫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玄天门典籍浩瀚,或许……”叶天脑中闪过玄天门藏书阁的影子,那几乎是九州大陆最顶尖的藏书地之一。
“来不及了!”
帝玄断然否定,“等你伤愈,再想办法混回玄天门?
且不说宗门对你是什么态度,就算你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藏书阁,翻遍典籍,又能找到多少关于凤凰本源的记载?
那等神物,记载本就稀少残缺。
等你找到线索,再寻到地方,黄花菜都凉了!
你妹妹等不起!”
帝玄的话冷酷而现实,彻底掐灭了叶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宗门这条路,行不通。
他必须立刻行动,用最直接、最可能的方式去寻找线索。
去哪里?
他的思绪在混乱和剧痛中艰难转动。
突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百晓楼。
“百晓楼……”叶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那是散修联盟在九州大陆上设立的情报组织,号称通晓天下事。
只要你付得起代价,就能买到你想知道的消息。
混乱、驳杂,但也可能是最快获得凤凰本源线索的地方。
“散修联盟的百晓楼?”
帝玄沉吟片刻,“消息来源鱼龙混杂,真假难辨,而且代价不菲。
你现在身无长物,连一块下品灵石都拿不出来。”
叶天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抹额角的汗,而是探入怀中。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摸索片刻,他掏出了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用褪色棉布缝制的鸟形布偶。
布偶很旧了,边缘磨损,缝线也有些松散,甚至沾着一点干涸发黑的血迹。
那是很久以前,他还在市井挣扎时,用省下的几个铜板买的布头,笨拙地给妹妹叶微缝制的生日礼物。
叶微一直视若珍宝,贴身收藏。
他离开玄天门前,叶微偷偷塞回给他,小声说:“哥,让它陪着你,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布偶那用黑线歪歪扭扭绣出的眼睛。
布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妹妹身上淡淡的、温暖的气息。
那气息微弱,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瞬间穿透了他身体的剧痛和识海的混乱,将他从绝望的泥沼中猛地拉了出来。
妹妹苍白却带着信任笑容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答应过她的,一定会回去,一定会治好她。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畏惧、所有的艰难险阻,在这小小的布偶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身体还在痛,识海还在翻腾,前路依旧渺茫未知。
但那双疲惫的眼睛深处,所有的迷茫和动摇都被彻底焚尽,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磐石般的意志。
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偶收回贴近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力量。
他撑着膝盖,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重新站了起来。
身体依旧摇摇欲坠,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
“没有灵石?”
叶天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像淬了火的精铁,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在空旷的荒原上清晰地响起,“那就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