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前进,车轮滚滚,马蹄声清脆。
走了大概半个多钟头,李二狗终于忍不住了,他挪到白阳身边,吞吞吐吐地开口。
“阳哥……我……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白阳赶着车,目不斜视,淡淡地“恩”了一声。
“我爹……让我以后跟我大哥一起干。”
“我哥也想搞鱼,想让我跟他一起,我爹说……毕竟是亲兄弟……”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说完这话,心里紧张得要命,已经做好了被白阳臭骂一顿的准备。
毕竟这行为,跟背叛没什么两样。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阳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扭过头,看着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这是好事啊。”
“啊?”李二狗愣住了。
“你爹说得对,亲兄弟,是该多帮衬,你现在本事也学到手了,自己单干,或者跟你哥合伙,都能行,挺好的。”白阳道。
其实他对这些并没有放在心上,捞鱼现在是能挣钱,可过完年马上就开放了,到时会有很多人上山,打猎,捞鱼,这些别人也会跟风做。
而且到时政策松了,枪支这些都容易搞,会有一大波人搞到枪,在禁枪禁猎之前,将有一大波打猎热潮。
这些他早有心理准备。
虽然李二狗的选择确实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但路是自己选的,他也不能强求。
李二狗彻底懵了。
他本来是怀着巨大的愧疚来“辞行”的,可白阳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他心里反而一下子空落落的。
阳哥就这么轻易地“放手”了?
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他感觉自己象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马车一路前行,先到了堪加镇。
白阳让庞红军和李二狗在镇外等着,他自己带着大鱼,去找了刘大爷。
还清了鱼债,刘大爷也说话算话,把那把驳壳枪和二十发黄澄澄的子弹给了他。
摸到枪的刹那,白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有了这把枪,就算是遇到熊瞎子,他也敢斗上一斗!
小心翼翼地把枪和子弹收好,他拜别了刘大爷。
马车再次激活,朝着三十里外的阳城,疾驰而去。
……
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当他们到达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阳城果然比堪加镇气派得多。
街道更宽,楼房更高,路上骑着自行车的工人也随处可见,整个城市都透着一股工业时代特有的活力。
白阳没有去市场,而是按照计划,直接赶着马车,来到了城北最大的农机厂家属院。
这个家属院规模宏大,一排排的苏式红砖小楼,看着就比堪加镇的平房高档。
这里比堪加镇要松动点,很多人都是来去匆匆,对他们也并未过多关注。
白阳在外面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摆摊。
本想着上午能卖一半就不错,可没成想才刚到中午,他们拉的鱼就全卖完了。
家属院这些人对鱼的须求比他想象的高得多。
“今天总共卖了,五十八块五。”
他数了一下钱。
庞红军倒吸一口凉气,他辛辛苦苦在生产队干一年,也拿不到这么多现钱!
白阳把钱分成了三份。
他递了一份给庞红军:“舅,这是你的,十五块。”
然后,他又递了一份给李二狗:“二狗,这是你的,也是十五块。”
“不不不!阳阳,这不行!”庞红军第一个反应过来,把钱推了回去:“主意是你出的,力气也是你花的最多,我们就是搭把手,哪能分这么多?”
“是啊阳哥,我不能要!”李二狗也急了,“我……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愧疚。
白阳笑道:“有钱一起赚,我们当初说好的,你们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庞红军看着外甥坚定的眼神,知道再推辞就是矫情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十五块钱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内兜。
李二狗尤豫了很久,最后,从里面抽出五块钱,把剩下的十块钱还给了白阳。
“阳哥,我拿五块就够了,剩下的,是你和舅的。”
白阳没有再坚持,把钱收了回去。
最终,白阳自己拿了三十八块五,庞红军十五块,李二狗五块。
分配完毕。
“走!”白阳一挥手,意气风发:“带你们去阳城最大的百货大楼逛逛!”
……
阳城的百货大楼,是这个工业城市的地标。
三层高的苏式建筑,显得格外宏伟气派。
白阳三人把马车寄存在附近的存车处,走进了百货大楼。
一进门,一股混合着雪花膏、新布料和点心香味的暖风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形成了两个世界。
庞红军和李二狗都是第一次进这么“高级”的地方,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这和堪加镇的完全不一样,锃亮的水磨石地面,明亮的电灯,玻璃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每一样都让他们感到新奇和局促。
三人一边走,一边看着。
白阳走到了卖车辆的柜台,那里摆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二八大杠,车身漆黑锃亮,在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在这年代,要是有辆自行车,那可太方便了。
这车不光能在大路上骑,他在山里也可以骑,到时打了猎,用车拖回来,比什么都好用。
不过……
他看了看旁边的价格:一百六十八元!
而且还需要一张自行车票。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三十八块钱……相差太远,钱难挣啊!
庞红军和李二狗看到这个价格,都暗暗咋舌。
白阳的目光在那辆自行车上停留了很久。
最后只能不舍的离开。
明年开春,一定要买一辆!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们在百货大楼转了一大圈,想买一张结实的渔网,但找遍了,都只有那种网眼稀疏、材质脆弱的普通渔网,根本经不起后山大湖里那些大鱼的折腾。
不由得有些失望。
眼看天色不早。
“走,咱们回家!”白阳道。
马车驶出阳城,天色已经开始昏黄。
冬天的白天短,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堪加镇。
当马车行驶到一处远离城镇、两边都是荒草坡的偏僻路段时,意外发生了。
“吁——”
白阳猛地勒住了缰绳,马儿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路中间,出现了两个男人。
这两人都穿着破旧的棉袄,敞着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个手里拎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子,另一个手里攥着一根半米多长的铁管,扛在肩膀上,正歪着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
一看这架势,白阳就知道是遇上拦路抢劫的地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