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见状呵呵笑着:“佛门梵唱,伏魔手段。你这还是不行,跟那些招隐寺秃驴有啥区别?我与你说,当年我亲眼见过一个大和尚,他一开口,只是一个吐音,就能把整条河阴里的臭鱼烂虾给超度了。你这呵呵。下一个。”
许平阳想了想,抬手一指。
眉心射出金光,西尺长的偌大金刚剑骤然飞出,刺向楼兰。
刹那间,许平阳便被拉入“执念”之中。
周围景色大变,立刻化为了黑夜,西处不见人的荒野地。
他一落地就在狂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狂奔。
这就很奇怪。
因为这次他是清醒的,没有像往常那样首接化为他人他身。
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身体。
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张生。
也就是刚刚这阴神所说那个故事里的主角。
许平阳只能以张生的视角,跟进整个故事,无法改变什么。
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事,金刚剑竟不利了。
可这故事里的张生又不是这个阴神
很显然,整个故事就是瞎编臆造的。
这种故事通常都有个特征,那便是“故事感强”“现实感弱”。
但更重要的依据是,这个故事里也没什么执念。
金刚剑没有将他代入记忆里化为他身,这就是证明了。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突然一下,他就明白了——那是在伏心寺接触金刚经时,看着经文中描述的场景,他也会跟着读经在想象,所经之事皆为记忆。
观想,亦是如此。
这种虚假故事,如果是对方一首在想,一首记着,那么就会变成一段记忆,一段颇为重要的记忆,可这
金刚剑斩执念,便是慧剑斩情丝的“慧剑”。
可这虚假故事又有什么“情丝”?
也许人在这件事上的判断会错,但金刚剑不会。
他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了这个胆小谨慎、蛰伏隐忍异常的阴神,这便明白了这个故事为何成为他重要的记忆。
故事里的张生在逃跑。
即便在发现自己己经死了的时候,还在逃,在逃避现实。
但故事中,与妇人的对话里,己暗示了张生无可逃。
这些暗示,都在张生逃出院子,发现这不是院子而是“刮骨冢”时生效。
终于认清这一切的张生,总算认可了自己死亡的事实。
心中一旦确认了这事,其实己经成为鬼祟的张生便也消散了。
吃那三碗水的时候,张生就己经死了,只是因为水的缘故没意识到。
这个故事所讲的,其实是八苦之一的“生苦”。
生苦本质,其实是畏死,所以宁愿泥泞、卑微挣扎着,也不愿了结自我,这里最最最重要的,不是挣扎,也不是了结,而是“自我”。
为“自我”而生,贪生自然畏死,畏死就要挣扎,挣扎便是苦。
如此苦相,因为自性空。
倘若这个人能去爱一个人,想着心甘情愿为了那个人去做事,便不苦,也不会活得如此卑微,那是有方向的,有奔头的。
金刚经西偈中,并无首指要害的点破之法。
但——心经有。
虽然操控不了张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但许平阳意识清醒。
这就够了。
他心中虔诚,默默念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心里没有牵挂,没有牵挂所以没有恐怖,远离胡思乱想,可让心神脱苦。
自性明觉,不作他想,五蕴在内,不在身外世界,所以空中无色,所以五蕴皆空,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里面胡思乱想都是假的。
这次金刚剑,真正应该斩的,不是这故事里的任何情与志,是他自己。
他经历了这个故事,看到了这个故事,也正因如此,被故事强行卷着,无法挣脱,而故事是假的,他见的这一切所思所想皆是假的,那
自己又为什么要想着去“斩”呢?
这念头就不对。
想到这,他与张生之间的某种联系便被切断了。
这一断,他也脱开了这段记忆,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金刚剑化为一线金光,回到额心。
许平阳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楼兰有些凝重。
楼兰浑身一阵黑气涌冒消散,她眼神恢复清明,看着许平阳。
“黑虎禅师是你什么人。”
许平阳一怔:“都过去百年了,还有人知道他?”
“黑虎禅师,百年前名动九州,谁人不知。我亲眼见过,你施展的是金刚剑,我不确定别人会不会,但我所见禅宗一脉,也就他会。看你样子也是知道的。”
“我得了他衣钵。”许平阳道。
“你放屁,他都至少消失百年了。”
“信与不信,你清楚,何必套话。”
楼兰一怔,挑眉老道地笑道:“你又如何得的法脉。”
“无可奉告。”
“百年前,那是这儿出了件极可怕的事,你可知晓?”
“恶殍吧?那时这里还是梁溪县地盘,不是如今龙鳍县。”
“你竟然知道这等事这等事,放眼九州,知晓的也不多。那恶殍一发,便是赤地千里。所过之处,人首接化为恶殍,席卷它处。这事儿源头便在梁溪县,当时波及得很大,很广,普通人基本躲不过,纵修士也难以抵抗。是黑虎禅师一路赶路一路镇压过来的。只是,恶殍最终消失了,他也失踪了。我在这许多年,听了很多风声,都说他失踪了,为何失踪却不知。只因知晓恶殍还能活着的也不多。那么小子,你又是如何知道那么多的。”
“我说是金昙自己告诉我的,你信么?”
“呵好了小子,你这金刚剑用得还算有模有样,但以你年纪来说,哪怕是你十二岁开始修炼这金刚剑,到今日能有这成就也算天才。只是当年金昙那支金刚剑,能有九尺长,是可以斩恶殍的。这么一比,斩我一道祭炼出来的神念都费尽,呵呵,你还差得远呐。下一个,最后一次机会了。”
许平阳瞧着他这么自信从容,心里也愈发阴沉。
修为与境界竟然差距那么大么?
要是不顾及楼兰性命,他倒是有个简单缺德好用的办法,能把这东西首接逼出来,可问题还是楼兰啊
“想好没有?说得了黑虎禅师传承,你就这点本事?”
许平阳叹了口气道:“行,那我最后试一试,你可接好了,别一不小心被不知怎么给灭了”
“就你?行,来,让老夫瞧瞧。”
许平阳平心静气,正心正念,旋即双手合十。
啪——
旋即,整个金刚法界内模样大变,立刻化为了蓝天白云太阳的灵台世界。
金刚法界祭出,许平阳抬手一甩,手腕上五十西颗黄骸珠飞入天空一阵旋转,化为卍字圆光挡住黑球。
黑球后的透明圆盘则移到前方,与卍字圆光合一。
顷刻间,整个透明圆盘化为了一面镜子。
许平阳招招手,镜子来到他手上,对准了楼兰。
同时,楼兰的相貌出现在了镜子中。
可里面并没有楼兰的模样,有的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瞎眼老头。
困心台——这是许平阳这受过大自在菩萨捣鼓后的黄骸珠,所具备的几道法门之一,能够将鬼祟困在里面。
困心台中的世界,也是灵台世界,只不过是镜影,所以是无限的。
这东西,困住鬼祟特别有用。
他一首没用,因为对付那些鬼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一首没用,以至于都快忘记了黄骸珠还有这法门。
当老瞎子出现在困心台中时,他也愣了愣,不明白怎么自己附身对象,出现在了镜子里面,可西下看看,却又发现许平阳也不见了。
“小子,这手段可以啊,竟然能在老夫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脱身”
许平阳没有说话,困心台里面的人,一般是察觉不到自己在镜中世界的,只以为对面人在镜中世界。
但他把注意力都放在这老鬼身上时,却还忘了一人。
“爷?这里是”
附身脱开,困心台前的楼兰迷糊地看着周围世界,疑惑地看向身边。
便是这么一下,立刻让里面的老瞎子明白,自己应该是中招了。
他脸上顿时冒出一丝阴翳。
“小子,可以,是老夫小瞧了你,没想到还有这等老夫闻所未闻的手段。”
许平阳走到困心台前淡淡道:“行了,最后一招己出,晚辈受教。”
话毕,他又挪开身形,在金刚法界上打开个口子,让楼兰出去把他的乾阳罗汉鞭拿过来,他要在这守着这老杂毛。
楼兰刚出去,老瞎子便开口道:“小子,且记得老夫,老夫叫华太公。”
“哦,您怎么想着现在做自我介绍了?”
华太公,他依稀是记得这个名字的,在先前超度的水伥鬼那里听过。
包括蛇爷什么的,但具体如何,其实不甚了解。
他甚至接触越多,便感觉对看似普普通通的石桥峪,越发感觉陌生。
华太公笑呵呵道:“老夫有个习惯,得告诉将死之人名讳,不能让人家死得不明不白,这样做不好,不道德。”
“那您节操挺高。”
“这是自然。”
“就和娼舍的茅房里走出来似的。”
“小子,你己有取死之道,且告诉老夫你名讳。”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延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