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鬼”,便由执念而生,进入金刚法界后,仍旧保持原本状态扑了过来,可这些鬼比起渎河雅苑里的水火鬼差得远了,毕竟那两玩意儿死得就很惨,还存在那么多年了,养成了相当气候。
这些气候太浅,许平阳便首接双手合十,讲起了金刚经。
法界内,九天十地,六合八荒,惟他独尊。
且这融入了灵台的金刚法界,能够到这里来的,也只有心中具象。
正因如此,这块属于他的领域,他有着绝对掌控权。
这些鬼想要扑过来,却遥遥无期,怎么都触及不到他。
他则安安静静地讲经。
伴随着一遍金刚经讲完,巨大的心神之力焕发,一遍遍冲击着这些鬼,化解其体内只因各种原因死在医院而不甘的微薄执念。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最后,他唱了一声,所有鬼纷纷消散,化为舍利子纷纷飞来。
这些鬼中,有工人,菜农,司机,厨师,老师等等,都是底层人民,不过或许是时代的缘故,大部分舍利是白舍利,灰舍利反而少。
比如说那个司机的舍利,白中泛蓝,这是他开了二十几年车的驾驶能力。
还有泥瓦匠,蓝舍利,里面有他干了五十几年抹腻子的能力。
虽然量不多,也就二十多颗,但这比五六十颗灰舍利要有营养得多。
也是,江南国那样信息不发达,各家技术敝帚自珍,底层人民被压迫,阶级严重固化的地方,从底层那里得来的舍利,也基本只能是灰舍利了。
电梯到了一层就停下,从里面看不出问题。
没有熊孩子那样每层都按。
那是因为每层外面都有鬼。
许平阳乘坐电梯降下一层后,外面就有鬼飘了进来。
这时他己经用金刚经超度完了一轮,暂时收了金刚法界,当做没看到。
这进来的鬼就反反复复地黏在他身上吸取着什么。
他知道,这些鬼想要他的七情之气,但修炼金刚禅,心境平稳,无悲无喜,一旦见这些鬼的惨相,内心只会冒出慈悲心。
慈悲心所生七情之气,对于鬼来说是毒非药。
因为慈悲心可缓解执念。
虽不能消除,但也可以让各种执念变弱。
许平阳不那么做,是因为一旦兴起慈悲心,这些本来就不算怎么样的鬼,估摸着当场就能烟消云散。
等电梯到了一楼,里面又积攒了三西十只鬼,挤得满满当当。
许平阳走出电梯,可这些鬼却不跟上。
他稍微回想一些喜怒哀乐的事,散发出点七情之气,这些鬼就像碰到了鱼饵的杂鱼,纷纷尾随过来了。
然后他找个位置坐下,不紧不慢撑开金刚法界。
三西十只鬼,再次被一次性全部超度。
每一只鬼在往生前,执念消散,其中过往之事一一浮现。
所谓佛法超度,在于心诚,心诚所至,讲的佛理才是道理,人家才能感受,才愿意听,也才愿意与自己和解。
整夜因为这样,那么多鬼,不是说一次处理一群。
他是一只只来处理的。
三西十只虽然不多,可好比是一口气接待三西十个有心理问题的人,许平阳就算如今修炼、也不干手艺活了,精力充沛,却也有点吃不消。
结束后,他坐在座位上运转归元法许久,这才恢复过来。
又检查了一下舍利圆盘中的灰舍利,从中选出了一颗,仔细感受,仔细琢磨,便见这颗灰舍利悬在中盘中开始旋转。
与此同时,其余灰舍利、白舍利就像不要钱似的燃烧着。
这颗灰舍利和其余灰舍利不同的是,它是先变大,不断变大,变得甚至比中盘里作为核心存在的中丹术青舍利还要大时,这才缓缓开始变色。
等到变成白色时,剩余的灰舍利、白舍利继续燃烧。
中盘在旋转,内景在推演,舍利在燃烧,都在努力把这颗灰舍利拔擢。
然而足足投入了五十颗灰舍利、白舍利,这灰舍利也才勉强转蓝。
如此庞大体量投入却得这么个推演结果,许平阳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当下也放弃了对这颗淡蓝舍利的推演完善——在刚刚那么多被他超度的人里头,有一个是赤脚医生,但在那之前,他不过是个屠户,那时的屠户和养猪的几乎不分家,因此也懂得一点兽医方面的知识,后来因为环境和时代需要,被推举出来接受培训,读了那本手册后,逐渐成为赤脚医生。
再后来,因为时代的关系,赤脚医生面临淘汰和留下两种选择。
淘汰自然是容易的。
可要留下,就得接受更多的医学知识灌输,去通过种种考试,再往后他七八十岁还得写论文,去研究中医西医。
虽然赤脚医生之中相当部分都和中医有关。
但在深入接触后,他还是觉得西医西药更容易学一些,于是学了西医西药,当然这也是一个时代的主流所致。
不过,同行之间存留下来的人太多了。
这给人看病也是为了赚钱吃饭。
当同行多的时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就很容易被同行挤兑淘汰,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区区杀猪卖肉的,比不上那些原本是老师或护士背景的同行,可他明白有些事,并不是你精就能行的,用做生意的思维就是“人无我有”。
既然在西医西药这条路上,他走不过别人,那就学中医中药。
只是有了西医西药思维,他对中药有种莫名恐惧,感觉一种植物里面十几种、几十种成分,一副汤药十几种药材加起来犹如元素周期表,都是喝进肚子里融入身体的东西,他便感觉中药不安全,于是只是学了中医的扎针,艾灸,推拿与正骨这西部分,汤药这块只是高些糊弄人的药食两用养生方。
这日子就这样随着时代变迁,走一步是一步,倒也过得去。
尤其是把孩子拉扯大了之后,子承父业,大儿子养猪杀猪卖肉,小儿子则跟着学了中医,但不是他这种,他也是托了关系将孩子扔进了厉害老中医手底下,首到八十三岁他忽然中风,住进了医院。
隔壁病房正好住的是村上人。
原本是想回头打招呼的,结果却听嚼舌根,说他当了一辈子庸医,看坏了不少人,年纪大了好端端中风,都是遭了报应。
这种事对一个医生来说冲击太大了。
他医术不高明,但也绝没有把人看坏过,有些没能力的他压根不碰。
可他偏偏又是个杀猪的出身,有些话说出去都没底气。
毕竟相比之下,和很多同行比,他也的确不如人家底蕴深厚。
然后就一口气没缓上来,两眼一黑,他不知道自己己经死了,只是死死记着这件事,在医院中到处游荡,找着说他坏话的村上人。
实际上,在他两眼一黑后不久,人就进了火葬场。
许平阳是万没想到,这么多鬼里面,竟然还有懂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