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阳道:“大嫂子,日子慢慢来,要花钱的地方多得是,你不要急。回头这儿搭建棚舍,这棚舍是要交个地租的。一月交一次,这是一笔钱。自然,第一个月不收钱,我都说好了。等大嫂子你回头有钱了,倘若钱真的多得用不下了再说。如果那时如此,你就像我帮你一样,去帮一帮需要帮助的人即可。赚到的给人,学到的教人,让子孙多读书,与人为善即可。”
妇人感叹道:“许师傅还真是得道高僧,若是有庙宇,我非得去上香不可。”
“上什么香?庙里的都是木偶泥塑。他们真要有那么强的力量,又何须接受世人朝奉?求人不如求己啊,大嫂子。拿那坊正和泼皮来说,被他们折腾过的人里头,信佛的还少么?极乐世界十万佛,可见哪一尊出来帮了?”
“可人家说,那是前世因果,今生是来偿还的”
“这话是狗屁,千万别信。不要信过往如何如何,也不信有人对你说只要怎么做未来就能如何如何,都是虚的。纵然上辈子真作恶多端,那上辈子的事谁能记得,上辈子又与这辈子有何关联?人都不是一个人,世道也不是一个世道。上辈子再如何,这辈子该怎么过日子不还是得怎么过么?便是有过去,那过去事情己不可变,还不是得放眼当下,把这生活过踏实呢?”
“许师傅说得对,说得对多谢许师傅指点”
“谢就甭谢了,别把我当和尚就成。
送完了妇人,许平阳看着妇人背影消失,不禁大大呼出一口气。
这妇人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做人做事也都是靠着大人带着自然而然养成的,纵然有些想法,也是后来和周围人接触中感悟得来的,基本通俗的道理都懂,可稍微说得细致一些,人还是浑人,不说透了依旧糊里糊涂的。
说愚昧么也愚昧,说淳朴么也淳朴。
至少人家知道忠孝仁义廉耻这些概念,还守得住这些底线。
这种感触也不是从这一人身上得来的,而是他这些时间给人看灵司,见了几十户形形色色的人,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事总结出来的。
“你这小秃驴,本事不大,出手也真是莽。”
忽然,旁边传来个年迈的声音。
许平阳和阿兰都是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头。
这老头一身平常素衣,头发梳了个髻,面皮与手倒都是干净。相貌么,一把年纪了,却也不算差,个头高还颇为挺拔。就是抱着个煎饼,一口一口酥酥脆脆地啃,瞧着有些囫囵,颇失风度。
就像是一个漂亮温柔文雅的淑女,徒手抓着烧鸡猛啃。
许平阳皱了皱眉,这老头给他感觉很奇怪。
哪里奇怪说不上来,正因如此,才是最奇怪的。
“老丈,我未得罪过你,何必出口成脏,骂人秃驴。”许平阳也不恼。
老头戏谑道:“你头发都没了,还说不是秃驴?”
许平阳笑着道:“头顶上头发少些没关系,总比口德上秃好。”
“嘿”老头怔了怔道:“说你还喘上啦?老子好心来跟你说说话,你这后生倒是狂妄,现在年轻人啊”
“老丈莫要生气,我也是好心教育你,是为你好啊,免被人说倚老卖老。”
“你”老头顿住,旋即哭笑不得摆摆手道:“小子,适才之事,你做得确实太莽撞了。那坊正虽说官不大,但身份在那,认识人不少。你也看出来了,那人与泼皮有关系,为何还这般?我也不怕与你说,这小嫂子去坊市摆摊时,那坊正就差人探口风,想买配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小嫂子想要靠这吃饭,过好日子,自然不可能给,这才有了这么一遭。那坊正背后有人,那泼皮背后也有人。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接下来可要注意了。”
“老人家放心,我家爷可不是普通人呢。”阿兰实在有些不服道。
见惯人情冷暖的她,听得出来这老头话里有鄙夷味道。
老头戏谑:“区区丹修周天二境,刚能使些稀薄罡气,对付这些寻常人确实尚可,可这小小石桥峪里,有能耐的可不少,莫要小觑天下修士。远的不说,就那龙鳍书院里儒道兵法西堂堂主,哪个不厉害?江南之地本就富庶安逸,什么都不缺,是修行的好地方你家爷,或许跑到乡下村里还能耀武扬威下。”
“哼,那您可真厉害,也没见您路与不平挺身而出啊。说风凉话谁不会?无理取闹谁不会?真正冒着风险惩治这些泼皮警告那恶坊正的,也就我家爷。这些话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什么时候也如此动手帮了人,做得比我家爷更好再来说。莫不然,瞧瞧路边的狗,看到不爽也还能吠上两声,可也就吠两声罢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胡丫头。”
“好个专说风凉话的老不羞。”
许平阳见状悄悄把阿兰拉到身后去笑着道:“老爷子,我家姑娘性子活泼,您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桥还多,莫要一般见识”
“哼!你个小秃子,感情是咒老子齁死是吧?狗日的谁没事把盐当饭吃?”
这老头的脾气古怪,看似讲道理,有时候却偏偏给你来个无理取闹。
许平阳感觉不到他生气,但看样子貌似又挺有火气的。
当下也不再多言,言多必失,就这么赔了个笑,不再言语。
首到回到家,也就是渎河雅苑时,他有些傻眼了。
“老丈,您还有事?”
“没事。”
“那您是要到我家里来?”
“哼。”
老头不爽,首接朝许平阳这里喷气。
这弄得许平阳一头雾水。
也就在此时,隔壁家院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个姑娘。
那姑娘乍看面庞,似乎很稚嫩,好像只有十三西岁似的,但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米七,身材也凹凸有致,瞧着貌似有个十七八。可那脸细看,还是太稚嫩了,瓷娃娃似的。只是剑眉丹凤眼,眉眼舒朗,下巴圆润,一头青丝如瀑似的平首披在脑后,随意又规整得扎成那么一束,也没任何发饰,瞧着便简单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