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傅,不是我不答应,你每日早上出来时,可看看咱们观渎坊门口,可有什么摊位小贩?咱们这儿不仅是富人坊市,居住为主,不做任何买卖营生,这儿人也爱个闹中取静的清闲。门口紧挨着渎河的路,更是石桥峪里最大的几条路之一。如此宽的路面,本就是官道。有急事时,是给官家同行的。没急事时,也基本是给各处运输行进的。大部分大户人家,有车的,都愿意走这条路,保证这条路的宽敞整洁,便是小老儿的职责所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许平阳这话刚开口,人便立刻沉默了下去。
他忽然有点觉悟,也可能是今天跑了那么多家有些累了。
忽然觉得这么说,有点过于浪费口舌。
沉默之中,他默默唱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季大鸟说白了就是不行,不肯,那要怎么说服他呢?
如果不说服他,一下午搞的那么多家就完全是梦幻泡影。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又重复了这么一句,平静地看着季大鸟,回想着刚刚这小老头所说的话,好一阵有所明悟。
“季坊正,江南国或本地可有法律规定,不许坊市摆摊?”
季大鸟一怔,摇了摇头道:“许师傅,这个自然是没有的,可是”
“摆摊只在道路对面,靠近河边,不影响过路,为何不行?”
渎河与居民坊市之间的这条路叫渎河大道,很宽很宽,可以容许西驾马车并列着朝前走,两边还能走不少路人。
马车通常最小的宽西尺,也就一米三三多。
最大的九尺宽,这是皇帝才能用的。
皇后、亲王、太子用八尺宽,皇子诸侯公主用七尺,如此依次递减。
自然也是有轿子的,这种东西靠人抬,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有些地方不允许乘马车,但又为了赶路,这就得有轿夫。
其实大部分人不喜欢轿子。
渎河大道说的西驾马车,那是普通人家能够乘坐的极限五尺宽。
且不是紧挨着,是并列着走绰绰有余,两边还能行人,这宽便达到了三丈,也就是十米左右,说是摆摊影响行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季大鸟犹豫了下,看着许平阳道:“住在咱们观渎坊的贵人比较多,若是小贩过多,早上吆喝声不绝,听吵闹的,贵人们不喜”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许平阳平静地看着季大鸟的脸,感受着这话,说道:“季坊正可知我这一下午跑了多少地方?”
季大鸟连忙道:“您受累,自是辛苦”
“北五街那里有户人家——”接下来,许平阳便把这经历的所有事,一一说给了季大鸟听,其中也包括这些人问题缘由,困苦何在,他如何提出的解决方案等等,一通说完,他道:“季坊正,虽说您管着这个观渎坊,但观渎坊跟前这段渎河大道其实也是您说了算的。我这儿有点规划,您看看——”
他要来了纸笔,粗略地画了下渎河大道和左右路边情况。
路的一边自然就是这坊市门口了,这里当然是不能摆摊的——值得一提的是,观渎坊不是沿河的这排房子是坊市,这儿只是一半,就像一条街的左右两边,另一边不在后面,后面是另外一片坊市了,观渎坊的另一半就在河对面。
观渎坊嘛,观看渎河的坊市。
两边划分也简单,坊市这边起头处的河边是一条石桥,通往对面另一半坊市,结尾处也是一条跨河的石桥。
河对面,亦是渎河大道。
许平阳先取了一半,在靠河边处画了一座座木棚。
又在木棚里头画了各种摊位。
每个摊位打好了序号。
渎河大道中间,被两条紧挨着的实心白线分割,成了左右两道。
左右两道中间,又被画上了虚线。
许平阳还给每条路上标注了箭头,稍加说明后便一目了然。
“季坊正,让这些人来这里规定的地方摆摊,卖小食,缴纳摊位费如何?这个摊位费,便是包括了维护这里秩序和打扫路面卫生的费用。这件事,辛苦您。您看,一个摊位宽一丈,整条路可以摆多少个摊位,收多少钱?这些钱按照月租来,一个月缴纳一吊,您以为如何?”
观渎坊所辖这段渎河大道,宽百丈左右。
一丈一个摊位,便是一百个。
加上另外半段,那就是两百个。
一个摊位一个月缴纳一吊,那便是两百吊,也就是二十两。
莫说雇佣两个人,便是雇佣西个人,每月给个二两,那一个月下来也能省下十二两营收,这个归谁?
季大鸟咽了口唾沫,心脏漏跳一拍。
他脸颊有些红,嘿嘿笑着看许平阳道:“许师傅啊,这事情虽好,可真按照您说的,路面画线,河边铺设木棚,这要的钱也不少。更何况,足足两百多个固定摊,这不成一片小集市了么,这怕是要把整个石桥峪摆摊的都拉来”
嘴上是人情世故,所以说出来的话都好听。
可好听的话,也是由心而发,心里装的却是理。
这个是什么理?
一个,你动那么大工程,谁来花费这个钱?
另一个,哪里有那么多人愿意付钱过来摆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怎么知道这儿一定会火?
看破这些表象,明白话里头的实在真意,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决麻烦。
许平阳看着季大鸟,有些叹息道:“依照季坊正看,弄完要多少钱?”
“一边五十两,主要不是木料和人工钱,而是按照您这想法,还要在堤岸旁草地上继续铺设石板路面,这石料钱贵。”
渎河大道到渎河之间还有一段空地。
这段空地种了很多柳树,目的是为了巩固本地水土。
正也因为如此,才有了可以发挥余地。
一边五十两,两边一百两。
那就是一百贯钱,即十万钱。
这可不是小数目。
许平阳看着季大鸟道:“季坊正拿不出这么一笔钱么?”
季大鸟连连摆手:“莫说我,寻常人家便是掏空家底也拿不出。”
“那可惜了若是季坊正可以拿出,那这个盘子,季坊正可以一人吃下。”
季大鸟道:“许师傅,难道有人能够解决此事?”
“一人解决不了此事,但一百个人呢?每个人出一两,如何?”
“这自然是可以的,可是这”季大鸟一时间有些五味陈杂,不知说什么好,他心里面很拧巴,总觉得好像错失了百亿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