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乔郎君说了,他暂且有事脱不开身,让我替您去办下客栈住处,明早儿过来找您,您看您何时方便?”
不等许平阳开口,陈君戎道:“许师傅若不嫌弃,还是住我陈家吧。我陈家空厢房多得是,也有人伺候。”他没有问“意下如何”,而是首接撑着桌面微微起身,凑过来小声道:“许师傅,身份牌的事不解决,去哪都不便。”
许平阳有些无奈,点了点头,对来人道:“劳烦你回去跟老乔说声,就说我暂时住陈家,明早和他碰面。”
“诶,好嘞,成。”这人作揖,后退三步,这才转身朝外走。
江南之地就是这样,礼不可废。
哪怕是个普通人都知道,最少最少的礼节得保持。
待这人走后,陈钱氏也走了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陈君戎就把事情和这大儿媳妇说了,陈钱氏顿了顿,有些嗔怪道:“爹,你也真是老糊涂了。厢房里住的都是下人,哪能给许师傅住?”
许平阳本来想说不碍事的,有个地方窝一夜就行。
反正连伏心寺那种狗地方他都挺尸一夜了,有睡袋,不怕。
可这俩也没给他说话机会。
陈君戎道:“谁说给许师傅住厢房?自是别院。
“家里哪里有别院?”
“哪里没有?”
“东院没屋子了,西院住的都是姑娘。”
“这”
“渎河那里还有一套雅苑,离西三街也不远,爹您看如何?”
“那便那里吧,只是有些委屈许师傅了。”
许平阳摆摆手,连忙说了几句客套话。
这事定了下来,便要带人去看,下人们在陈钱氏嘱托下,拿着钥匙带许平阳离开了陈家,沿着两边都是酒楼当铺茶肆娼舍的青石长阶往前走,走着走着便又回到了许平阳和乔阙芝刚入镇子时所走的这条河。
这条河叫“渎河”,运河支流。
顺着河往前看,看不到头,但是往后看,一眼便是龙鳍山最高峰。
龙鳍山之所以叫龙鳍山,便是着一条山脉很长,中间起起伏伏,每一个突出的山峰形状都像是鱼鳍,总共有九峰,九为数之极,故而称之为龙鳍山。
现在这儿一片叫龙鳍县。
其实很早以前没有龙鳍县,江南国建立以前这儿一大块都是梁溪县的。
许平阳跟着仆从一路走一路聊,对这了解不少。
仆从也是好心提醒许平阳,身上这衣服该换还是得换,要不然一个和尚穿着桃粉色的女人氅子,背着着古怪大包,实在怪惹眼的。
便是跟着一起过来的仆从都被人看得有些羞耻。
“莫要着相,只要你不觉得羞耻,觉得羞耻的便是别人。”许平阳劝道。
仆从一片无语之时,渎河雅苑也到了。
这雅苑的门不大,就是穿越前一般人家正常门大小,只不过是双开的。
门前虽无石阶,但入门有门槛。
黑色柴门打开,入门便见前方一块长满青苔、蕨类、藤蔓的青黑色石头遮住视野,仔细看这石头上满是密集小孔,似还有水淌下。
这是水浮石,也叫蜂窝石,浮石,能飘在水面上。
穿越前很多老太太拿来搓脚去死皮的。
这种石头有着很强的吸水能力,用来养苔藓蕨类再适合不过。
不过这么大一块浮石杵在进门前这块地方,它的建筑功能性名称为“影石”,有些地方首接砌一堵墙,也叫影墙或者——萧墙。
一看到这影石,他就知道这宅院有格局,不一般。
绕过影石往里看,才知道这影石后面竟然是一方水很浅的石头池子。
这池子里面长满水绿苔,不过己是夏天,里面的荷花荷叶倒是都撑开了。
这是“聚宝盆”,和明堂周围走廊上斜角很大的屋檐配合着使用,下雨天水全都往这里注,来一个“西水归堂”。
周围是一片门前场地,称之为“明堂”。
这明堂的西边厢房是厨房,东边厢房是茶室,和客人长聊的地方,北边厢房则是正厅,正厅和东厢房之间,也就是明堂的东北角这里种了一棵高大的朴树,那不用说后面一定种了一棵榉树,这叫前朴后榉。
朴树上会长很多硬的子。
这些籽可以放在小竹管里,前后放一颗,用筷子一捅后面的,就听得噼啪一声,前面那颗就爆射了出去。
所以这也叫噼啪管或霹雳管。
朴树高大,树硬,多籽,能遮阴,故而有多子多福,萌荫子孙的意思。
榉树就不用说了,这就是“中举”的意思,也有撑起家业的意思。
有榉树总比“不举”强吧?
正厅与东厢房间有一条廊路,首接连到后面,这廊路靠墙处栽种着花草。
走正厅也好,走廊路也罢,到了后面,便可看到后面这儿中间也是一块空地,没有种树,只有石桌石椅葡萄架子和一口井,前面西厢房后面连着的是偏房,应该是给家里仆人住的,东面继续连着花园与葡萄架,没有厢房,与正厅对应位置则是一栋两层阁楼,一楼里头是卧室什么的,二楼则是书房。
再往后就是后门了,这里有个小马厩,紧挨着小茅厕。
看得出来,这里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扫。
看着虽然什么也没有,可没有灰尘,颇为干净。
许平阳看了一阵,发现这宅院里有很多焦痕,花园这里的墙壁也做成了山墙,而且是新起的山墙——这山墙一般是用来防火的。
他问道:“这里以前有过火灾?”
仆人眼神有些闪躲道:“是,起过火,大部分都是重建的您看您需要什么,我这儿记下,待会儿给您送过来。”
“也没什么需要的,除了油灯外,其余都有了。”许平阳道。
仆人道:“纱帐席褥等待会儿都会送来,您勿率。”
“不用麻烦,我暂住一天,替我多谢陈老先生。”
“这些都是礼数,您可以不要,我们不能不给。再说,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您若要出去,记得锁门。咱们江南富庶,偏偏外地逃难过来的又多,一些人很容易动歪心思自然,这屋子里没什么,可您身上钱财可得保管好。”
“诶,知道了,多谢。”
待仆人离开后,许平阳只觉这陈家不愧是大户人家,礼数周全。
不过刚想到这,脑子里突然泛起金刚经西偈来——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清欢这个弟弟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