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宿舍,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没走多远,便被两名值守的唐门弟子拦住。
“门长有令,诸位请在客舍休息。”其中一名弟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楚岚上前,脸上堆起笑容。
“两位师兄,我们有要事想求见唐门长,烦请通报一声。”
那名弟子摇头:“门长事务繁忙,不见外客。”
张楚岚还想再说什么,陈烛却上前半步,对那名弟子平静道。
“武当陈烛,求见唐门长。请转告门长,晚辈有些关于‘旧友’的话,想当面禀明。”
他特意强调了“武当”和“旧友”。
那名弟子迟疑了一下,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烛在山门点破柳飞熊旧伤的事显然已经传开,加之门长之前确实对这小子多看了一眼……
“在此等侯。”那名弟子最终说道,转身快步离开。
张楚岚松了口气,低声对陈烛道。
“陈师兄,谢了。”
陈烛微微摇头,不再言语。
没过多久,那名弟子返回,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陈烛一眼。
“门长答应见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着这名弟子,来到那间教室前。
里面只有唐妙兴一人端坐主位,张旺和唐秋山已不在。
“进去吧。”弟子在殿外止步。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殿内。
陈烛紧随其后。
唐妙兴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审视,最终定格在张楚岚脸上。
“张楚岚,去而复返。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教室。陈烛紧随其后。
唐妙兴独自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进门的两人。
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照亮了略显陈旧的课桌椅。
“张楚岚,去而复返。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楚岚走到讲台前几步远站定,脸上惯有的笑容收敛,神情变得认真。
“唐老爷子,刚才人多口杂,有些话不方便说。
我直说了吧,我来唐门,不是为了找麻烦,是为了找人。”
“哦?找谁?”
“许新。”张楚岚吐出这个名字,紧盯着唐妙兴的反应。
唐妙兴脸上皱纹似乎深了一些,但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许新……很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你找他做什么?”
“他是我干爷爷。”张楚岚语气笃定。
“有些关于我爷爷张怀义的事,只有他知道。我必须见他。”
唐妙兴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讲台桌面。
“张楚岚,许新是不是还在世,他在哪里,这些都是唐门内部的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过问?”
“就凭我姓张!”张楚岚声音提高了几分。
“就凭我爷爷是张怀义!唐老爷子,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真相……”唐妙兴轻轻重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更好。”
张楚岚还要再争辩,唐妙兴却抬手制止了他。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这件事,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唐妙兴的目光越过张楚岚,落在一直沉默站在后面的陈烛身上。
“武当的小子,你又有什么事?”
陈烛上前一步,与张楚岚并肩而立。
“晚辈有些话,想单独与门长谈。”
张楚岚识趣地对唐妙兴拱了拱手。
“唐老爷子,那晚辈先告退。”
唐妙兴微微颔首。
张楚岚转身离开教室,轻轻带上了门。
教室里只剩下两人。
陈烛能感觉到唐妙兴的目光如同实质,仔细地打量着自己。
“周蒙的徒孙……”唐妙兴缓缓开口。
“武当教出来的徒弟倒是有几分意思。”唐妙兴语气平淡。
“说吧,有什么事非要单独谈?”
陈烛迎着唐妙兴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却清淅。
“我想与门长做一笔交易。”
唐妙兴眉毛微挑。
“交易?”
“是。晚辈想请唐门,在未来某个合适的时候,为我杀一个人。”
教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唐妙兴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
“杀谁?”
“十佬,吕慈。”
唐妙兴瞳孔微缩,随即靠回椅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年轻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吕慈是十佬之一,动他,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
“很清楚。”
“那你就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唐妙兴断然拒绝。
“唐门不会接这种自取灭亡的生意。”
陈烛似乎早料到这个回答,神色不变,继续说道。
“门长不妨先听听我能给出的代价。”
“代价?你能拿出什么代价,值得唐门去冒这种风险?”
陈烛缓缓吐出两个字:
“丹噬。”
唐妙兴的身体瞬间绷直,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变得僵硬。
教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说什么?”唐妙兴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晚辈或许有办法,帮助门长真正掌握丹噬,并将此法完善,使其成为唐门可稳定传承的绝学。”
唐妙兴死死盯着陈烛,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震惊,怀疑,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
“狂妄!”唐妙兴猛地一拍讲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丹噬乃唐门秘传,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妄加评论的?”
陈烛承受着唐妙兴骤然释放的压力,呼吸依旧平稳。
“门长困于丹噬之门久矣,其中艰辛,外人难知。
晚辈不才,于此道,略有心得。
武当后山那几位因八奇技而陷入沉寂的前辈,晚辈曾助救下一位。
至于晚辈自身这先天性命失衡之症,若非有些独到法门,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唐妙兴的眼神闪铄不定,武当的事所有门派都知道,毕竟是能够让门派挺直腰杆的事,但是其中的细节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好象也并非妄谈。
陈烛的话显然击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执念。
多年来,丹噬就象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空口无凭。”唐妙兴声音沙哑。
“晚辈不敢保证必定成功。只求门长给一个机会,让我近距离观摩丹噬的运行。
成与不成,一试便知。
若不成,今日之言,门长只当从未听过。若成了……”陈烛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门长再考虑我的请求不迟。”
唐妙兴陷入长久的沉默。
日光灯管的嗡鸣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淅,他双手交握放在讲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许久,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此事关系重大,老夫需要时间考虑。”
陈烛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躬身行礼。
“晚辈静候门长消息。”
“今日之言……”
“出我之口,入您之耳。”陈烛接口道。
唐妙兴深深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去吧。”
陈烛再次行礼,转身走出教室。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唐妙兴独自留在那片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