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桃有些反应不及。
他本以为,自己为这个奴隶说话,让他免遭父亲的惩罚,他便会记得自己的恩德,理应对自己感恩戴德。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如此倔强的对自己说出这一句。
“我不是奴隶!”
朱桃感觉自己似乎被冒犯了。
首接有些愣住。
“不是奴隶,那你为什么跪在鸢儿姐的脚下?”
“为什么你的双手双脚被镣铐所束缚,为什么你的脖颈之上戴着银色的项圈?”
“我救了你,我救了你,你知道吗?”
“我明明救了你,你还在我的面前如此傲气,你这分明是以怨报德。”
“你有没有一点感恩的心?”
“你到底会不会感激人?”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张秀尘看他这副样子,完全不像朱凤池的恶毒,反而像个普通的贵族少爷。
张秀尘如实道,“你说我是奴隶,你还叫我跪下。”
“但我不是奴隶,我也不愿意向你下跪。”
“你帮我说话,我应当谢谢你,但这不是我需要向你下跪的理由。”
他的声音愈加低沉,“而且,镣铐又不是我自愿的,项圈也不是我自愿的。”
最后道,“还有,早上谢谢你帮我说话。
朱桃见他有些沮丧的样子,还有至少向自己表示感谢的行为,让他的火气有所减弱。
“这,也不用感谢我,都是我大哥让我说的。”
“张生是二哥的人,你杀了张生,我们理应是一路人。”
张秀尘很想说,他们不是一路人,但是这种故意挑起矛盾的话,他却不适合说出来。
他是为了萧师兄,而朱桃是为了血残教的内部斗争。
参加魔教大典己经对自己的原则有所突破,他又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路,搅到血残教的斗争之内。
于是他只能沉默。
张秀尘沉吟一阵,才开始关注旁边的胡一剑。
胡一剑身材魁梧,但性格似乎偏向腼腆,不像朱桃那般话多。
张秀尘看向胡一剑,还是诚挚的道,“谢谢。”
胡一剑举手,示意朱桃不用再说话,朱桃便安静下来。
胡一剑道,“张少侠,你的剑不错!”
他的夸奖让张秀尘感到意外,而且他作为血残教的大公子,竟然叫自己为“张少侠”!
不仅张秀尘感到意外,即使是刚才还有些仇视他的那些手下,也惊讶的皱眉。
他们的不敌也在不经意之间消失。
甚至朱桃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竟然如此重视这个奴才。
既然他叫自己,张秀尘也不得不叫他一声胡公子。
这并非魔教之内的上下关系,而是一种平视的关系。
张秀尘道,“胡公子谬赞,我尚不得宗门真传,若非张三过于托大,我也难以取胜。”
胡一剑不解,既然是顾灵鸢的奴才,应当是圣教中人。
可是他的道法正大光明,毫无邪祟之气。
难道是被俘之人,强迫之下才成的奴才。
胡一剑道,“你是何门何派?”
张秀尘口吐二字,“剑宗!”
朱桃道,“数日前,鸢儿姐受命捉拿祭品,与你派发生了交锋,难道你是那个时候来的。”
张秀尘点头,道,“我不过是手下败将。”
朱桃道,“这不能怪你,你只是三境后期,但是鸢儿姐却是合道境界。”
“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毁掉你的气脉,反而让你安然至今?”
张秀尘不愿撒谎,故没有回答。
如果他回答其实毁掉了,是自己恢复的,也未必有人相信。
若是有人相信,自己的底牌也可能暴露。
他并不喜欢呆在聚光灯下。
出风头都是蠢人的炫耀。
胡一剑道,“早就听闻剑宗是天下剑派之首,今日得见剑宗的剑法,果然精妙绝伦。张少侠不必自谦,你的天资是一等一的好,领悟的剑道也是一等一的强。”
张秀尘道,“若是真有天资,确懂剑道。”
“怎会沦为阶下囚。”
“说到底,还不是学艺不精,愧对师门。”
胡一剑转移话题,道,“你说你不是奴隶,令我甚是欣喜!”
张秀尘不解看向他。
胡一剑继续道,“说明你不是顾灵鸢的奴隶,顾灵鸢虽然束缚了你的手脚,钳制了你的咽喉,但是你却是虚与委蛇。”
“虽然外表顺从,但内心却不曾屈服。”
张秀尘却道,“不是。”
朱桃本来听到胡一剑的说辞,感觉说服张秀尘的希望很大。
但他听张秀尘否认,忍不住道,“臭小子,难道你是心甘情愿做了鸢儿姐的奴隶?”
张秀尘摇头,回答,“不,我是说,我并没有虚与委蛇,也没有顺从过她。”
朱桃没有料到听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他感到不可思议,频频摇头,道,“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鸢儿姐向来最是心狠手辣,若你不顺从,她怎么可能留你一命?”
胡一剑道,“好,好,我没有看错人!”
“张少侠,你可知道,为什么顾灵鸢会让你留下来?”
张秀尘道,“不知道。”
“我了解她。”
“顾灵鸢自诩美貌,多年以来,正魔两道的年轻弟子都不能在她的诱惑下坚守道心。”
“我猜就是你这副不屈的性情,挑起了她的征服欲。”
“外面的人必然以为你必死,但实则不然。”
“正所谓物极必反,遇死而生,正是你这种不畏生死的性情,反而引起了顾灵鸢的好奇和注意。”
张秀尘思考一阵,他确实想不出还能有其他的原因。
但胡一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张秀尘想起这几日的遭遇,当他越反抗的时候,她就越会侮辱自己。
她一边强调自己不要对她有什么想法,一边却又做那些逾矩的举动。
这和胡一剑所述,不是一模一样吗!
胡一剑继续道,“像她这种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越是抗拒她,她越要把你玩弄于鼓掌。”
“最终,她就是要把你彻底驯服,满足她那点可怜的虚荣之心。”
“你是否想过,如果你不臣服于她,你是否愿意永远被她玩弄,被她欺辱,被她禁锢自由?”
“如果你臣服于她,那么你是否想过臣服的恶果!”
胡一剑所说的一字一句,如同刀刻一般铭刻在张秀尘心间。
张秀尘感到他的每一句话都如此沉重,压得自己呼吸都十分艰难。
他几乎点明了这几日来自己的忧虑。
他不仅了解顾灵鸢,似乎也理解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