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日的宴席上,我就瞧得这两个下人神色不对。”
“眼神闪躲,动作僵硬,额间出汗,必定有鬼。”
“果然,财帛动人心呐。”
“他们是想向官府通风报信,引来官兵,幸亏我俩早有防备。”
种彦崇一边无声无息地跟着两个下人,一边低声与一旁的鲁大师解释道。
“兄弟,果真心细如发!”鲁大师点头赞叹,但语气却仍有些低沉。
见状,种彦崇不禁挠了挠头,试探地问道:“兄长,今日似乎兴致不佳,是有什么心事儿吗?”
鲁大师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倒也没有什么心事,就是看着金翠莲父女,想起了之前碰到的一些人。”
“之前碰到的人?”种彦崇有些疑惑。
“对。”鲁大师点了点头,“从渭州城到雁门县的这段路,俺走了四五月,在路上打了不少贼人,杀了一些鸟人,也救了一些可怜人。”
“但我越走越感觉,贼人好象永远也杀不完。”
“杀了一批,那些可怜人确实能得几日安稳;但没过多久,又会有新的贼人冒出来,那些可怜人又得受苦,但那时洒家已经走远了,无能为力了。”
“能象金翠莲父女这般幸运,遇见良人的,终究只是极少数。”
“洒家杀来杀去,好象在做无用功,唉。”
鲁大师长叹了一口气。
听着这番话,种彦崇微微一愣。
他忽然想到了原着中的一段描述。
那时众好汉已经齐聚梁山,水泊梁山大势已成,而宋江宋公明却想劝各位好汉接受招安,投奔朝廷。
对此,武松直接拍案而起:“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
宋江痛心疾首,指责武松:“兄弟,你也是个晓事的人。我主张招安,要改邪归正,为国家臣子,如何便冷了众人的心?”
当时的鲁大师干脆利落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只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
显然,那时的鲁大师对招安嗤之以鼻。
他已经看透了这朝廷,看清了这世道究竟是因何而黑暗混乱。
不过,此时此刻的鲁达显然还并没有想明白,正处于迷茫困顿的阶段。
想到这,种彦崇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兄长,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了些许答案。”
鲁达扭过头,看向种彦崇。
种彦崇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声音沉稳如山:“如今这世道,问题出在上边,出在根源。”
“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整个朝廷都腐烂到了极点,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心贪腐敛财,孝敬上司,根本无心去在意百姓的死活。”
“种了千斤粮食的人,瘦骨嶙峋;织了几千尺布的人,衣不蔽体;建了无数宫殿的人,无家可归。”
“什么都生产的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生产的人什么都有。”
“百姓们无论再怎么勤劳肯干,都改变不了命运,只能被那些贪官污吏层层剥削,敲骨吸髓。”
说到这,种彦崇转过身,按住了鲁达的肩膀。
“兄长,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鲁达忽然感觉身前的兄弟,变得有些陌生。
象是有一团火。
在种彦崇的眼中熊熊燃烧。
一时间,竟是连此时浓郁的夜色都淡了几分,仿佛在避他锋芒。
那双搭在他肩膀上的双手,竟是有些重若山岳。
鲁达一时间象是被摄了心魄,只能喃喃重复道:“应该怎么做?”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种彦崇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闻言,鲁达不知为何,只觉得热血沸腾!
好想找几个贼人来打上一打!
正巧,在前面行走的两个下人,象是发觉了身后的动静,正加快脚步,准备逃跑。
心中顿生豪情的鲁达,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那两个下人!
两个下人只觉得身后忽然有一股恶风袭来,仿若有猛虎出林。
两人甚至来不及回头,一双蒲扇大的手掌便抓住了他们的后颈。
鲁达直接将两人如小鸡仔般提起!
种彦崇也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
他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此时夜深人静,两位不在农庄里好好歇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莫非是想要去报官,缉拿我们兄弟俩?”
借着清亮的月光,两个惊魂未定的下人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他们瞬间面色大惊,痛哭流涕,连连哀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是他出的主意,要拿两位好汉换赏钱!我只是被胁迫来的!”
“呸!明明是你出的主意!我是无辜的,两位好汉饶命啊!”
看着两个下人互相推诿栽赃的模样,鲁达冷哼了一声:“呵,两个无胆的鸟人!”
他直接赏了这两个下人一人一脚,而后随手丢到了地上。
两个下人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跪在了种彦崇面前,拼命地磕头,口中不断念着求饶的话语。
“兄弟?”鲁达给了种彦崇一个眼神,让他来拿主意。
虽说此时心中热血澎湃,但鲁大师终究还是鲁大师。
他并没有想着直接杀了这两个下人。
黄白之物,人人皆爱。
这两个下人虽然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准备出卖鲁达和种彦崇,换取自身的富贵。
但在鲁大师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这两人也没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算是罪不至死。
感受着鲁达的视线,种彦崇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犯了难。
把他们押回农庄,让赵员外来处置?
太麻烦。
直接打晕丢这里?
倒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种彦崇忽然看见了身旁的几棵柳树。
痒了。
痒了。
手痒了!
鬼魅的想法瞬间涌上心头。
“兄长,等我片刻!”
话音未落,种彦崇便撸起了袖子,露出了肌肉虬结的手臂。
他缓步走到了一棵足有一人合抱宽,八丈高的柳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