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将晨光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投在林悦颤抖的双手上。沈逸风平躺在临时拼凑的手术台上,胸口的共生体完全碎裂,露出那颗半透明的心脏——它现在像被蛛网包裹的萤火虫,随着微弱的蓝光忽明忽暗。
"再坚持一下"林悦的指尖缠绕着从胎记引出的能量丝线,小心翼翼地缝合心脏表面的裂痕。三天前市政厅的爆炸后,沈逸风的情况急剧恶化,那些转移到他心脏的星核能量正在反噬。
教堂角落的收音机刺啦作响,播放着军方对"星耀城大规模异常事件"的官方解释:"有毒气体泄漏导致集体幻觉"林悦冷笑一声,手指不慎扯断了一根能量丝。沈逸风的身体立刻弓起,嘴角溢出发光的血液。
"对不起!"她慌忙按住他痉挛的手臂,那里的皮肤已经浮现出与胎记同源的蓝色纹路。自从能量转移后,他们之间形成了诡异的共生关系——她越是恢复人形,他就越接近星核化。
"不用"沈逸风的声音像是老旧收音机的杂音,每个字都带着电波干扰般的颤音,"芯片看了吗"
林悦瞥向祭坛上的全息投影仪。那里插着从唐诗诗头部取出的记忆芯片,等待播放的内容像潘多拉魔盒般令人畏惧。苏瑶和元元去搜集补给前再三警告她不要单独查看,但沈逸风急剧恶化的状态已经不容等待。
"等你稳定些。"她撒了谎,指尖引出更多能量丝。这次她尝试了不同的编织方式——不是缝合,而是引导能量形成微型循环。当最后一根丝线就位时,沈逸风的心脏突然跳动得有力了些,蓝光也趋于稳定。
林悦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又恢复了部分透明度。能量守恒定律在他们身上展现出残酷的浪漫:要维持沈逸风的生命,就必须持续从自己体内转移星核能量。
彩绘玻璃突然剧烈震动。林悦本能地扑在沈逸风身上,胎记自动形成防护力场。但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高频共振——那是星耀城全息广告牌特有的启动频率。
"终于来了"沈逸风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胸腔里的蓝光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林悦扶他坐起,两人透过残破的玫瑰窗看向市中心方向。所有还能运作的广告屏同时亮起,画面里不是往常的商业广告,而是一个戴着金属面具的男人站在市政厅废墟前。
"星耀城的居民们。"面具人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却带着诡异的熟悉感,"你们有权知道真相。"
林悦的胎记突然刺痛。她太熟悉这个语调了——社团老大的每场演讲录音她都反复研究过。但这次有什么不一样,面具下的音节重音,句尾的微妙停顿
"是父亲。"沈逸风突然说,机械手指深深掐进木质手术台,"他故意改变了声纹,但"
全息画面切换成一段尘封的实验录像。日期显示是十五年前,画面中的林承宇还很年轻,正与另一个男人在实验室争论什么。当镜头转向那个背影时,林悦感到沈逸风的身体瞬间绷紧——那是年轻二十岁的沈父。
"赌约成立。"录像里的沈父转身面对镜头,手里摇晃着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若星核十年内未暴走,林氏获得全部研究权;若暴走"他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沈氏永久接管星核计划,包括所有相关素材。"
最后两个字让林悦如坠冰窟。镜头扫过实验室角落的儿童休息区,五岁的她正在搭积木,而沙发上蜷缩着看书的少年——赫然是十岁左右的沈逸风。
"我们被监视了十五年"她声音发抖,记忆的拼图突然严丝合缝:父亲频繁的加班、母亲莫名的焦虑、沈家对她"偶然"的资助甚至报考大学时计算机系突然新增的奖学金。
全息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星核主脑的设计蓝图,右下角盖着林承宇和沈父的双重印章。图纸边缘的小字标注触目惊心:"容器培育计划:候选者138-ly(女),247-syf(男)"
沈逸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蓝血喷在彩绘玻璃的碎片上。那些血滴没有滑落,而是像活物般汇聚成微型能量网络,与林悦胎记的脉动形成共振。
"他们设计好的"他艰难地抓住林悦的手腕,"我们的相遇"
林悦的视野突然分裂。她看到无数个平行时空的闪回:大学报到处"偶然"的相撞、图书馆同一本书的借阅记录、甚至小时候那场"意外"落水后沈逸风父亲的及时出现每个巧合都是精心策划的必然。
全息画面中的面具人突然摘下面具。林悦的呼吸停滞了——那张脸确实是沈父,但右半边已经严重星核化,皮肤下流动着蓝色光纹。
"如诸位所见,赌约是我赢了。"沈父的声音不再伪装,带着胜者的傲慢,"但林承宇作弊了。"画面切换成林悦婴儿时期的脑部扫描,左肩胎记位置有个微型植入物的阴影,"他在女儿体内埋了锁钥程序。"
教堂的门突然被撞开。苏瑶踉跄着冲进来,额头还在流血:"悦悦!外面有——"
她的话被爆炸声淹没。整面彩绘玻璃墙轰然倒塌,烟尘中走出十二个穿着沈家制服的武装人员。为首的摘下头盔,露出林悦永生难忘的脸——本该死在主脑室的机械唐诗诗,现在换上了更先进的仿生躯体。
"惊喜吗?"机械唐诗诗的电子眼闪烁着熟悉的紫光,"我说过我的意识不止37秒。"
林悦的胎记爆发强光,能量屏障瞬间笼罩整个祭坛区。但她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些武装人员没有进攻意图,反而像仪仗队般分立两侧。更诡异的是,机械唐诗诗做了个"请"的手势。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当那个身影跨过门槛时,连沈逸风都倒吸一口凉气——沈父亲自到场,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星核化,像件活体艺术品般泛着蓝光。
"省去无聊的对抗吧。"沈父一挥手,全息投影在祭坛上方重组,"你们已经看到真相了。"他指向画面中林悦和沈逸风的童年影像,"从始至终,你们都是星核计划的核心。"
林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胎记的灼烧感提醒着她体内沉睡的力量,但更灼热的是胸腔里翻涌的愤怒:"所以社团、昏厥事件、主脑全是你和我父亲设计的实验?"
"不全是。"沈父的星核右臂突然变形,延伸出细长的能量触须,"你父亲在三年前改变了主意。"触须指向全息画面最新解锁的片段——林承宇深夜潜入实验室,删除大量数据并给自己注射某种药剂。
画面中的日期让林悦浑身发冷:正是父亲失踪前一天。
"他试图终止计划。"沈父的触须卷起祭坛上的记忆芯片,"可惜低估了星核的黏性。"
机械唐诗诗突然走上前,电子眼投射出最后一段加密影像:林承宇被束缚在医疗舱里,全身爬满蓝色纹路,却挣扎着说出完整句子:"记住胎记不是锁是地图找到元"
影像戛然而止。沈父的触须猛地收紧,将芯片捏成齑粉:"感人的遗言。可惜元元只是个意外产物,第137号时空的残次品。"
林悦的胎记突然剧烈脉动。她感到某种庞大意识正在苏醒,不是星核的冰冷计算,而是更古老、更温暖的存在。教堂的地面开始震动,彩绘玻璃的碎片悬浮到空中,每一片都反射出不同的记忆画面。
"不对"沈逸风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胸口的心脏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些平行时空不是自然形成的"
沈父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的星核右臂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像被无形力量拉扯:"闭嘴!你根本不懂——"
"是人为制造的实验场。"沈逸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金属共振,"137次轮回,137次失败就为了培育完美的容器共生体。"
林悦的视野突然被蓝光充满。她看到无数个"自己"在平行时空做出的不同选择,每个选择都导向同一个终点——星核吞噬。唯一的变量出现在当前世界线:沈逸风在市政厅爆炸时没有像其他时空那样选择牺牲,而是与她形成了能量循环。
"父亲说得对"林悦的声音变成多重和声,胎记投射出的蓝光在空中勾勒出星耀城地下管网的立体地图,"我们才是变数。"
沈父的星核右臂突然暴走,像被激怒的眼镜蛇般袭向祭坛。但在能量触须即将碰到林悦的瞬间,整个教堂的时间静止了——元元不知何时出现在彩绘玻璃残框上,怀表残骸悬浮在他掌心,裂纹里渗出刺目白光。
"37秒。"小男孩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沧桑,"够用了。"
林悦感到胎记与沈逸风的心脏形成完美共振。他们的能量网络扩展到整个教堂,每个武装人员都被蓝色丝线缠绕成茧。最惊人的是机械唐诗诗——她的仿生躯体正在解体,露出核心处跳动的紫色光团。
"唐诗诗的意识本源!"苏瑶惊呼,"原来一直没被污染!"
沈父发出不似人类的咆哮。他的星核右臂疯狂增殖,却在接触到能量网络时像碰到烙铁般缩回。时间恢复流动的刹那,整个教堂被能量风暴席卷,唯独祭坛区安然无恙。
当烟尘散去时,沈父和武装人员全部消失了,只留下地板上焦黑的灼痕。机械唐诗诗的躯体完全解体,但那团紫色光球漂浮到林悦面前,轻轻碰了碰她的胎记。
"谢谢"唐诗诗的声音直接从光球传入林悦脑海,"现在去找元"
光球突然分裂成无数数据流,涌入教堂老旧的管风琴。生锈的琴键自动弹奏起来,旋律赫然是林悦儿时父亲常哼的摇篮曲。随着音符跳动,管风琴后的墙壁缓缓滑开,露出隐藏多年的通道——入口处刻着林氏家徽和一行小字:给我迷路的星星。
林悦的眼泪终于落下。她转身看向沈逸风,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尽管胸口的心脏已经半透明化,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人类。
"一起?"她伸出手。
沈逸风握住那只手,指尖缠绕着蓝色能量丝:"直到终点。"
在他们身后,元元的怀表彻底碎裂。最后的指针停在罗马数字8上,表盘背面露出微型星核的本来面目——一滴被封存了十五年的,林承宇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