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可以申请这学期免修，李牧自然地举起了手。
果不其然，严诗凝很快就注意到李牧。
“李牧同学，你举手为何？”
严诗凝走下讲台，开始走向李牧坐的那片局域。
“我想申请这学期英语课免修。”李牧站起身，淡然道。
此言一出，整个梯形大教室300名同学都再次将目光聚在李牧身上。
严诗凝此时的表情也有些玩味，她知道李牧虽然出自小渔村，但作为文科高考状元，他的高考英语应该是满分的。但仅以此要说想达到免修的程度，那还是相去甚远。
而且严诗凝已经提到免修的条件是达到专业级的英语水平，即使是外语系的毕业生，专业级别也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她一时间，想不出李牧有什么依仗。
当然，既然李牧提出要免修，那严诗凝自然表示尊重，当即用一口流利的英伦腔，对着李牧说道：“要想申请免修，英语需要达到专业级，你如何证明自身的水平？”
其实这个时候国内还没有英语专业八级考试之类的说法，李牧也不知道严诗凝口中的专业级如何评判，但他对自己的水平有信心，自然想试试能不是直接免修，起码这学期可以给自己省下很多时间。
李牧略一思量，操着一口流利正统的伦敦腔，直接全英文回道：
“不知道老师说的专业级水平如何判断，但我自认为英语水平还是可以的，要想达到本学期免修的门坎应该不难。要么你直接考我吧？或者有没有什么方式来考评？”
严诗凝见李牧这般自信，有心再试试李牧到底有几斤几两，便上难度，开始拷问。
两人一来一回，全英文交流，就这么说了十来分钟。
严诗凝在与李牧的对话中，发现他不仅发音标准，而且知识庞博，进行能和她进行高层次无障碍交流。严诗凝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神情中带了几分对李牧的欣赏。
而两人的高层次英文对谈，直接将大教室里其他同学给干懵圈了。
王庆丰坐在李牧旁边，李牧站着，物理上他只能抬头仰视，但他心中对李牧的敬仰之情可谓是高山仰止，心里也是纯纯地仰视了。
而姚毅、俞雯、赵蓁蓁这些出自大城市的同学，心里也十分惊诧。
俞雯和赵蓁蓁的英文水平较高，但此时李牧和严诗凝的对谈，她们也不敢说能听懂个八九成，但七成还是有的。
俞雯在班里一向自视甚高，她有那个资本，俞雯对于自己的英语水平有着绝对自信，她原本打算大三时就前往漂亮国读法律，成为通晓中外法律的高层次人才。但班内竟然有人英语水平能够远超她，这是其着实没想到的。
姚毅是沪市的，从小也接触英语，但李牧两人的对谈，他只能听懂个五成，但这也让他直观感受到自身英语水平与李牧的差异，心中不由暗叹。
白宏波和伍志学偶尔能听到几句话，孙光和周立伟就只能偶尔听懂零星几个单词了。
经过两人十几分钟的对谈，严诗凝能确认李牧的英语水平确实不一般。
但要是免修整学期的课程，那也是得走流程的，想到这，严诗凝最后改用中文，当着整个大教室的同学，说道：
“你的英文水平在我这算是达标的，不过要免修也得有一定流程和标准，晚上下课后你随我去一趟教研办公室。”
说完，严诗凝缓缓走回讲台，目光扫视全场，吐字清淅道：
“班内还有其他同学想申请本学期免修吗？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集中申请。”
这回全班寂静了。
即使是从小国外长大的杨露，对刚才英语老师和李牧的对话也只是听懂了八成左右，而且她本身也喜欢和同学们一起上课，故而没有申请免修。令她稍感遗撼的是，以后的英语课可能见不到李牧的风采了。
其他同学心里倒是想申请啊，但心有馀而实力不足，只能歇菜。
见状，严诗凝让助教将摸底小测的试卷发下去，花了一小时进行水平摸底，并且给班上同学组成小组。
俞雯、杨露等几位女生的英文水平较高，姚毅被分到了和俞雯一个小组，这简直把他给激动坏了。
孙光和其他几位农村来的学生组成小组，孙光心里清楚，他的英语水平基本上在班内算是垫底的层次，而李牧却直接能免修了，这点让他感到压力山大，都是一个寝室的，差距太大了，他要迎头赶上！
两个小时的英语大课很快过去。
9点10分，严诗凝说了声下课，就带着助教走出了教室。
李牧没忘记申请免修的事儿，跟在后面出了教室。
陈博文这时候也在教室外围观好一会儿，原本想逃课的他因为一开始导员在没逃成，不过两个教室就在上下层，他找准时机提前半小时溜了出来。
陈博文见李牧跟着严诗凝走了，赶紧揪住刚出教室的王庆丰，问道：
“老李，他这是犯事了？被美女老师带去谈话了？”
“老李厉害着呢，直接让英语老师同意他免修，这是去走流程呢。”白宏波答道。
“好家伙，还能和美女老师面对面近距离接触啊这是。”
“老李这是单枪匹马，就敢与女神老师对垒，看样子，还能不落下风，乃真英雄也。”周立伟又开始文绉绉说话，他对于李牧，那真是佩服到底了。
英语教研室。
门一关，办公室瞬间成了隔绝外面喧哗的小世界。
助教站在门外，此时办公室就俩人。
严诗凝知道李牧是作家，且英语水平又如此之高，显然不能将李牧当普通的学生了，所以她私下倒也没摆老师的谱。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申旦的大二英语试卷摊在桌上，嫩葱样的手指在上面轻点道：
“你把这张卷子做完，做到满分，再写份免修申请。等这学期结束时参加下期末考试就可以了。”
试卷上面的考试时间写的是2小时，但李牧半小时就完成了。
严诗凝见李牧交卷后也不批改，就放到一边，反而凝眸正视李牧，问：
“大作家胡说，你能告诉我，申请免修英语课省下来的时间，是要做什么吗？”
李牧一听，笑了。
“我听苏同老哥说，严老师也是文学圈的，您说，咱们这算不算同行了？”
“我确实经常在文刊上发些外国译着，但要说文学这块，我只能算半个。”严诗凝吐字如兰。
“说起来，上次那份邮包，还没有感谢您呢。”
“顺手的事罢了。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其实，不止是苏老师，黄老校长也拜托我照顾你，你不来上我的课，我总得知道个所以然吧？”
严诗凝边说边观察着李牧的微表情，似是想从其中窥出些许端倪。
李牧见严诗凝提了苏同和黄老校长，那她自然掌握不少信息，不好忽悠，只好坦诚道：“我在写一篇新的小说，想尽快完稿，只能变着法儿的挤时间。”
严诗凝听李牧说写新的作品，眸中神采奕奕。
她是资深的文学爱好者，而且看过《一地鸡毛》，故对李牧的说的新作品很感兴趣。
“是什么类型的小说？和《一地鸡毛》类似吗？”
“是个中长篇小说，内容围绕着一个叫福贵的老人的一生，主要发生在农村。”
“为什么要这么赶？写作，不是需要雕琢的吗？”严诗凝不解。
“这这个主要是个人写作风格，我习惯于一气呵成的写作，而这次新作的篇幅预计得有12万元，写了一半，正好到关键处，自然想尽可能抽出时间，尽快完稿。”
李牧自然不可能说人家于华都在后面拍马直追了，再拖下去，这事儿就搞不了了。
按理说，于华应该是92年春节前后才开始动笔写，92年秋天才最终定稿。
结果李牧重生这事儿引发蝴蝶效应了，现在是90年9月，于华就有了要开始动笔的想法。
当然，李牧已经把《活着》写出来大半了，他打算再抓紧点，最晚这个月搞出来全篇。
严诗凝听李牧提到作家的个人写作风格和习惯，这点成功地说服了她。
李牧的英语水平确实已经达到很高的层次，确实也没有必要再浪费这个时间专门来上课，正如李牧所说，这个时间利用起来写新的作品，更有意义。
严诗凝内心已经同意让李牧这学期免修英语，至于流程，只要她同意的事儿，外语系和申旦校方，如有必要，也不会跟她对着干。但她还是略微沉吟片刻，才道：
“免修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搞定，从下周二晚上的英语课开始你就不用来了。但是我也有个要求。”
“您说。”
“免修英语课后，你省出来的这段时间权当是我个人支持你写作，你写完后，给杂志社的稿件也给我一份，我要在出版前抢先拜读你这篇新作。”
严诗凝提的这个要求，对李牧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啊，自然爽快应下。
严诗凝本也没想为难他，两人谈得愉快，她不自觉的一颦一笑，让李牧看得入神。
“我还有个好奇的地方，报纸上说你出生在小渔村，那如此纯正的英伦腔，你从哪里学的？”
这也是严诗凝觉得最不可思议之处。
当她第一次知道写出《一地鸡毛》的作家只有18岁时，确实十分震撼，但这点尚可以用非凡的文学天赋来解释，甚至说，不需要解释。
严诗凝自身才24岁便精通多国语言并受聘在国内顶尖大学任教，除了自身努力外，她的天资自然也是远超常人。
而纵观古今中外，她深知，真正的天才，在很小的年岁便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是不需要解释的，也解释不了。
但语言的学习和文学创作又有很大的不同，语言的学习是需要环境的，这是一种摆脱不掉的客观规律。
即使是她自己，语言这块算天赋异禀，但那也是家中从小帮她创造了极好的语言学习条件，小时候有私人外教，十几岁后她便游历多国，在实操中不断提升多国外语水平。
而李牧说英文时那种咬字和吐词，是正统的英伦腔，没有从小的接触和练习是无法达到的。
难道说，李牧从小生活的海岛，那里教他的英文老师水平特别高？甚至于就是个外国人？但她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想不通的地方，她便直截了当地问了。
李牧见严诗凝一脸探究地盯着自己，无奈说道：“老师，你就当是我从小克苦练习的吧。”
“光练习，可达不到这种水平。”
严诗凝见李牧这回答避重就轻，更加好奇。
“而且，我见过不少闽省人，你说话完全没有口音。这点，你怎么解释？”
李牧自然不想自己有漏洞，但面对严诗凝这种层级的女人，一旦她真的要追问到底，也很难自圆其说。
索性，他就耍赖了，毕竟，目前看来严诗凝应该没有恶意，遂道：
“老师，每个人都有秘密。”
“行吧。”严诗凝听到这小子这么说，也歇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严诗凝看了眼手上戴的欧米茄腕表，已经晚上10点多了。
李牧见事情算是办好了，主动告辞：“老师，那我先回宿舍了。”
严诗凝点点头，随后道：
“既然黄校长和苏老师托我照顾你，那我多少也得尽点责。这学期在军校，有什么事情你导员搞不定的，可以来找我。”
李牧走后，严诗凝的助教进到办公室，躬敬道：“小姐，您也快回住处休息吧。”
严诗凝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等两人出了教研室，她似是想起什么，朝助教交代道：
“你明天联系下留驻在沪市的刘凌，让她跑一趟申旦的招生办和学生事务处，调一份李牧的文档，送过来。”
“好的，小姐。”
严诗凝做事向来考虑周全，补充道：
“让刘凌也调动下闽省那边的人，搜集下李牧从小到大的资料，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李牧完全没想到，严诗凝对他能有这么好奇，直接想掀他老底
但即使知道了他也不大会放心上，毕竟他是有真材实学的，也无作奸犯科，所有的知识都在他脑子里。
如果有些事情本就解释不通，那最好的处理就是不要尝试去解释，只要你真的厉害到一定程度，这些也就无足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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