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稻壳人夜袭》
新界的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尤其在这片远离市镇中心的偏僻农田区，白天的蛙鸣虫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剩下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泥土腥气、腐烂禾秆和某种若有若无甜腻霉味的怪异气息，吸入肺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窒息感。
几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是警用强光手电。法医官聂宝言穿着一件米色风衣，里面是合体的职业装，但脚下却罕见地套了一双高筒雨靴，踩在湿滑的田埂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她眉头微蹙，那双惯于在解剖台上寻找真相的冷静眼眸，此刻在灯光映照下，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她身边跟着的是o记的年轻督察马军，以及几名神色紧张的军装警员。所有人的枪都已上膛，保险打开，手指不敢离开扳机护圈半分。
“聂医生，就是前面那片田。”马军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一片在黑暗中轮廓模糊的农田。那里，白天他们来时还是一片看似正常的菜地，此刻却隐隐有悉悉索索的怪响传来。
两天前，新界北区警署接到数起离奇报案，称有村民夜晚行为怪异，像梦游一样在田间游荡，力大无穷，且攻击靠近的生人。起初只当是集体臆症或某种新型毒品流窜，直到今天白天，聂宝言受邀前来对一名被制服后陷入昏迷的“梦游”村民进行初步检查。
那个村民在白天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皮肤略显干燥，眼神呆滞。但聂宝言在他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纤维和微量的有机黏液。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在便携显微镜下，那些纤维仿佛还具有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细胞蠕动的活性。
“资料显示，这片地属于村民邓伯，他是最早出现异常的人之一。”马军补充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小心翼翼地向田边靠近。强光手电扫过菜畦，可以看到一些作物长得异常肥大，叶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墨绿色，甚至隐隐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
突然，走在前面的一个军装警员“啊”了一声，手电光定格在田垄边。
只见一个身影佝偻在那里，背对着他们，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咀嚼着什么。那身影穿着常见的农民粗布衫，但动作僵硬，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邓伯？系唔系邓伯？”马军扬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那身影猛地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手电光下，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但双眼空洞无神，嘴角沾着一些黄绿色的、类似植物汁液的粘稠物。他看着警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风穿过干枯禾秆的声音。
“唔好动！差人！”马军厉声喝道。
就在此时，聂宝言眼尖地发现，邓伯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顶得那层干燥的皮肤一起一伏。
“小心！他不对劲！”聂宝言出声警告。
但已经晚了。
邓伯猛地张大了嘴，却不是发出吼叫，而是喷出了一股带着浓烈霉味的粉尘。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皮肤从嘴角开始，发出“刺啦”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竟如同干涸的土地般龟裂开来！裂纹迅速蔓延，一块块“皮肤”剥落，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紧密挤压在一起的——金黄色稻壳！
“嘶——！”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用稻壳填充、披着人皮的怪物！稻壳构成的脸上，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里面漆黑一片，深处似乎有细微的东西在蠕动。
“开火！”马军当机立断。
“砰！砰！砰！”
枪声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子弹精准地打在“邓伯”身上，爆开一团团稻壳和粉尘。但这怪物只是踉跄了几下，动作几乎没有停滞，反而发出一声非人的嘶鸣，四肢着地，以一种极其不协调但速度奇快的姿势扑了过来！
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嘶鸣，周围的农田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同样的“悉索”声。一个、两个、三个……足足七八个身影从不同的角落站了起来，它们有的穿着村民的衣服，有的甚至只穿着背心短裤，但无一例外，身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稻壳化”，皮肤开裂，露出底下填充物，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盯”住了闯入的警察。
“后退！形成防御圈！”马军一边射击，一边大吼。子弹打在稻壳人身上，效果甚微，除非击中关节部位能让其动作稍缓，或者打爆“头颅”使其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一个稻壳人扑近，一名军装警员躲闪不及，被它枯瘦（此刻看来更像是稻秆捆扎而成）的手臂扫中，防弹背心上竟然被抓出几道深痕，力量大得惊人。
聂宝言被护在队伍中间，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她看到被子弹打穿的伤口处，除了爆出的稻壳，还有几条细长、透明、如同缩小版章鱼触手般的虫子迅速缩回稻壳深处，伤口周围的稻壳则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试图闭合。
“寄生虫…哈斯塔…”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这些透明的触手寄生虫，形态像极了古老禁忌文献中描述的、与那位不可名状之风邪神相关的眷族变体！
“攻击它们的关节和头部！注意那些透明的虫子！”聂宝言大声提醒。
场面一片混乱。枪声、嘶鸣声、警察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稻壳人不知疼痛，不畏子弹，只有彻底摧毁其核心（头部）或者大幅破坏其结构才能让其停止活动。它们的力气奇大，指甲（或者说硬化稻秆）锋利如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和急促的喇叭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两道刺目的车头灯像利剑一样劈开黑暗，一辆改装过的、看起来颇为破旧的面包车歪歪扭扭地沿着狭窄的村道冲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辆轿车。面包车开得极猛，似乎完全没看到前方的警匪（或者说人怪）交战，直直地朝着田埂方向冲来。
“避！快避开！”马军目眦欲裂。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面包车在即将撞上警车的前一刻猛地甩尾，车身打横，轮胎在泥地上犁出深深的痕迹，差点侧翻。后面的轿车也险险停下。
车门“哗啦”一声被粗暴地推开，一个满脸横肉，穿着花衬衫，脖戴粗金链的壮汉跳了下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丢你老母！边个扑街喺度拦路开片啊？阻住我大d揾食…”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警察在开枪，而他们的对手，是一群正在撕扯自己脸皮、露出稻壳身体，眼窝里爬出透明触手的“人”。
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以凶悍着称的和联胜大佬大d，此刻也懵了，张着嘴，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带来的几个小弟也从车里钻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有一个直接吐了出来。
“这…这系咩嚟嘎？！”大d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而，稻壳人可不会分辨黑帮还是警察。离得最近的一个稻壳人，似乎被新出现的活物气息吸引，立刻调转目标，嘶吼着扑向大d一行人。
“顶你个肺！咩鬼东西！”大d到底是刀口舔血的人物，反应极快，虽然心里发毛，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从后腰摸出一把砍刀，对着扑来的稻壳人狠狠劈去！
“噗！”
砍刀深深嵌入稻壳人的肩膀，爆出一大团稻壳和粉尘。那怪物只是晃了晃，另一只“手”继续抓向大d。大d惊出一身冷汗，猛地抽刀后退，这才险险避开。
“大佬！车…车上的货！”一个小弟突然指着那辆横停的面包车，惊恐地叫道。
只见面包车的侧门在刚才的剧烈甩尾中震开了一条缝，几个密封的塑料包裹从里面滑了出来，散落在地上。其中一个包裹破裂，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粉末状物体。
聂宝言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那不是普通的毒品。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那些“白粉”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的、如同霉菌菌丝般的绿色网络，而且在微微蠕动！
“孢子…培养基…”聂宝言瞬间明白了。这些黑帮运的根本不是寻常毒品，而是某种用于培养克苏鲁孢子的养料！难怪稻壳人会放弃攻击警察，转而扑向那辆车——那是吸引它们的“食物”！
“冚家铲！老子的货！”大d见状，又急又怒，也顾不得害怕了，挥刀就想冲过去抢回那些包裹。
“唔好过去！”聂宝言厉声喝道，“那些东西有问题！会吸引那些怪物！”
但她的警告迟了。更多稻壳人嗅到了孢子培养基散发出的那种甜腻霉味，纷纷舍弃警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面包车和大d一行人。
场面彻底失控。警察、黑帮、稻壳人混战在一起。枪声、砍刀劈砍声、嘶鸣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有稻壳人被爆头倒下，也不断有警员或黑帮成员被稻壳人抓伤，伤口迅速红肿发黑，并且有细小的、如同稻穗发芽般的纤维从皮肉中钻出。
大d的一个小弟被一个稻壳人扑倒，那怪物空洞的眼窝几乎贴在他的脸上，里面的透明触手寄生虫扭动着，似乎想钻入他的口鼻。小弟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
大d目眦欲裂，挥刀砍翻另一个靠近的稻壳人，冲过去想救人。
就在这时，那个最初变异、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邓伯”，不知何时爬到了面包车旁，它用那双稻壳构成的“手”，死死抱住了一个破裂的毒品包裹，将脸埋了进去，疯狂地“吸食”着那些带有绿色菌丝的粉末。
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稻壳之间渗出更多粘稠的黄绿色液体，背部甚至拱起了几个鼓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它猛地抬起头，那张稻壳构成的脸似乎都变得“生动”了一些，空洞的眼窝“盯”住了正在混战的人群，最终落在了被警察护在中间、气质与众不同的聂宝言身上。
它咧开一个完全由稻壳构成的、扭曲的“笑容”，用一种混合了摩擦稻秆和漏风喉咙的怪异腔调，嘶哑地喊道：
“差人？呵呵…我哋而家拜嘅神…”
它顿了顿，一只“手”猛地插进脚下的泥土，抓出一把混杂着稻壳和菌丝的黑泥。
“…就系你脚下嘅泥啊！”
话音未落，它脸上的稻壳彻底崩裂，无数条透明触手寄生虫如同喷泉般涌出，而它背部的鼓包也同时炸开，伸出几条由腐烂禾秆和粘稠触手纠缠而成的、更加粗壮的怪异肢体！